地下五层,核心实验区。
那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大厅,冷蓝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
在大厅的中央,耸立着十几个高达三米的圆柱形玻璃培养仓。
仓内充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而在那些液体中,悬浮着一个个赤身裸体的人类。
陆修走到最近的一个仓体前,透过厚重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
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不仅头发已经脱落,就连皮肤也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他的四肢被固定在金属架上,无数根细管插入他的脊椎和大脑,正在输送着某种淡紫色的液体。
陆修的目光扫过旁边的电子记录屏,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
他转头看向柳薇。
柳薇走到主控台前,目光扫过屏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低声翻译道:
“项目名称:人造圣器适配者强制诱导-神经药剂测试,蚀古剂-57。”
“又是蚀古剂……”陆修的瞳孔猛地收缩。
柳薇手指飞快地敲击了几下,调出了一段加密的音频日志。
按下播放键。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那是标准的京都腔日语,语调温柔、优雅,甚至带着一种贵族般的慵懒。
“c类实验体103号,骨骼在接触圣器频率后发生液化,神经接驳测试失败。真是遗憾呐,他的惨叫声太难听了,我不喜欢。处理掉吧,把剩下的部分喂给后山的野狗,别浪费了蛋白质……流浪汉的体质,果然都不大行啊。”
录音还在继续,那个温柔的声音轻笑了一声:
“相比之下,A类实验体8号就很有趣。注射了γ变种药剂后,虽然大脑皮层溶解了,但却完美保留了痛觉神经。看着他在仓里抽搐的样子,真像是一只在沸水中跳舞的虾。建议保留神经标本,作为艺术品欣赏。”
“啪!”
柳薇重重地按下了停止键,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眼神冷得可怕。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只是紧绷着脸执行任务的岛津组精锐们,此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几名组员走到那些标号的舱体前,借着幽绿的光线辨认着里面的人脸。
“那是……之前晚间新闻播报过的,在富士山徒步失踪的大二学生。”一个年轻的组员颤抖着走到标号“09”的舱体前,死死盯着里面那个长发漂浮的女性素体,“还有那个,是一个月前报失踪的登山客。”
真相被引爆。
这些被泡在药水里、被称作“素体”和“材料”的人,全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在树海迷路的游客,有失踪的流浪汉,还有被绑架的学生。
“这群混蛋……”
所有人手中的枪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这一刻,他们眼中的畏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他们不再是拿钱办事的黑帮,也不是为了什么政治利益,他们是看着同胞被当作牲畜宰杀的复仇者。
陆修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较小的舱体吸引。
那是编号“07”的培养仓。
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在营养液中随着气泡微微浮沉,生命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柳薇走到陆修身边,看着旁边的英文电子档案,声音微微颤抖地念了出来:
“实验体:白石早桃。年龄:……9岁。”
“背景:因近亲结婚导致的先天性智力障碍被福利院收容。后由基金会以‘特殊教育计划’名义接管。”
“实验记录:注射‘蚀古剂-7γ’变种毒素,旨在强行拓宽神经通道;强制暴露于‘青铜共振钟’声场中。”
“现状:神经系统严重过载,意识活动濒临熄灭。”
“记录:绫波博士。”
“青铜共振钟……应该就是镇魂钟。”柳薇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嘴巴抿紧。
“智力障碍”、“遗弃”、“特殊教育”……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把尖刀。
这个本来就因为先天缺陷而被世界抛弃的孩子,没有得到一点点温暖,反而因为那张“白纸”般的大脑,被这群恶魔当成了测试精神武器的最佳耗材。
“镇魂钟……”陆修看着玻璃仓内那个瘦小的身躯,想起了自己在核电站对抗那个镇魂钟时的痛苦。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神经震荡,这个9岁的孩子,竟然被强制暴露在震荡场中?
“这帮畜生……”
叶红翎看着那个蜷缩的小小身影,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她这辈子杀过很多人,心早已硬如钢铁,但此刻,她只想把那个叫“绫波博士”的女人找出来,把她的骨头一根根捏碎。
连一向以绝对理性着称的柳薇,眼底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她深吸一口气,从手包里掏出了那把瓦尔特ppK,打开了保险。
“救人。”陆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大步走向07号舱,伸出手准备破解电子锁,先将里面的营养液排空。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控制面板的瞬间——
“嗡!”
一道极其细微、却让叶红翎头皮发麻的破风声骤然响起。
“退!”
叶红翎的直觉再次爆发,她猛地拽住陆修的后领,将他向后狠狠一扯。
“当!”
一把造型古朴、满是锈迹的黑色长剑重重砸在金属控制台上,火星四溅。那沉重的力道震得厚重的操作台嗡嗡作响。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从上方的阴影中落下,挡在了众人与白石早桃的培养仓之间。
那是一个身穿旧式武士服的男人,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脚踩木屐。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面对数十支指向他的枪口,武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手腕轻轻一抖。
“咔嚓。”
仿佛蛋壳破碎的声音响起。
那把黑色长剑上的厚重锈迹,竟然在这一抖之下片片剥落,如同黑色的雪花般飘散在空中。
锈迹褪去,一把通体银白、剑身修长的利刃显露出来。那剑身极其诡异,周围的光线在触碰到它的瞬间竟然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仿佛连光都无法逃脱它的锋芒。
武士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看似随意地挥剑,轻轻划过身旁那厚重的合金操作台。
没有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只有某种丝绸裂开的轻响。
“滋——”
坚硬的合金一角像一块豆腐般滑落,切口平滑如镜。
武士缓缓抬起剑尖,直指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