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看着她们母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十两银子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却未必能改变她们的命运。陈国都城的繁华之下,藏着太多这样的苦难,远比修仙界的厮杀更为复杂,他能救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但他并不后悔出手。刚才在出手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道心之上的那层薄翳,又消散了些许。原来红尘炼心,并非要置身事外,而是在明辨是非之后,守住那份恻隐之心,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援手,这便是对本心的坚守。八年的沉淀,让他愈发明白,真正的无情并非冷漠,而是在纷繁世事中保持清醒,在出手相助时不图回报。
回到院中,夕阳已经西斜,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任我行重新拿起毛笔,宣纸上的字迹依旧沉稳有力,只是多了一丝温润的气息。他继续书写《清心诀》,墨香与茶香交织,伴随着远处传来的车马声、叫卖声,构成了一幅鲜活的都城红尘画卷。
夜色渐浓,陈国都城渐渐被灯火点亮,万家灯火如同繁星落地,映照着宽阔的街道与错落的房屋。任我行点燃烛火,坐在窗前继续练字。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神色平静而专注。他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在缓缓运转,与天地间的烟火气相互交融,道心愈发澄澈,但距离圆满仍有不短的距离。金丹在丹田内静静旋转,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却始终未能触及那层突破元婴的壁垒——他知道,这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红尘历练来滋养。
接下来的日子,都城依旧繁华。赵五再也没有出现,想来是被任我行的实力震慑,又或是怕被官府追究,干脆搬出了东巷。小石头依旧会时常送来笔墨纸砚,偶尔还会带来那对母子托他转交的感谢信和一些自家种的蔬菜。那女子后来用剩余的银子,在西市开了一家小小的针线铺,生意虽不算红火,却也能勉强维持母子二人的生计,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有时任我行去西市采买,会特意绕路路过铺子,看她低头缝补衣物的模样,心中满是平和。
任我行依旧过着读书、练字、煮茶、卖字的生活,只是出门散步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他沿着都城的青石板路缓缓前行,走过繁华的朱雀大街,看王公贵族的马车呼啸而过,看绸缎庄、首饰铺的伙计高声吆喝;走过热闹的西市,看街头卖艺的艺人翻着跟头,引得孩童们阵阵欢呼,看小吃摊前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走过僻静的护城河旁,看相濡以沫的老夫妻在河边洗衣,相互说着家常,语气平淡却满是温情;走过国子监外,看寒窗苦读的书生们讨论经义,眼神中满是对功名的向往。
他曾在寒冬腊月里,见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宫墙根下,便默默放下几个铜钱;也曾在盛夏时节,为守城的士兵递上一杯凉茶;也曾在字画铺里,耐心指点前来求字的寒门书生。他做这些事,从不是为了得到回报,只是顺着本心而为。八年的时光,让他习惯了陈国都城的节奏,习惯了用凡人的视角去看待世界,习惯了在平淡中体悟大道。
这日清晨,任我行正在院中煮茶,茶香袅袅升起,与院中绽放的月季花香交织在一起。他看着水中舒展的茶叶,忽然感受到体内的金丹轻轻震颤了一下,周围天地间的灵气虽稀薄,却如同受到感召一般,缓缓朝着他的方向汇聚而来。道心之上的薄翳又淡了几分,心境澄澈如明镜,却依旧未能完全消散。
他心中了然,这便是岁月沉淀的力量。红尘炼心,从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百年之期才过八载,余下的九十二年,还有无数的人与事在等待着他。他曾以为炼心便是要心如止水,不染尘埃,如今才明白,真正的道心,是在见过人间百态后依旧选择善良,在历经世事冷暖后依旧坚守本心,在漫长岁月中依旧保持平和。
任我行盘膝坐在石桌旁,闭上眼睛,运转《血海魔诀》。体内的灵力如同平缓的溪流,在经脉中缓缓流淌,金丹旋转依旧,散发着稳定的金光。天地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被金丹炼化,转化为更为精纯的灵力,却并未急于冲击瓶颈——他知道,时机未到。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平静无波,唯有深不可测的沉稳。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神识比八年前更加凝练,笼罩范围足以覆盖半个陈国都城;体内的灵力也变得更加浑厚温润,不再像从前那般带着煞气;就连那七尊血影分身,在八年的沉寂与滋养下,气息也愈发稳定,与他的心神连接得更加紧密。
他抬手一挥,一道柔和的灵力拂过院落,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与落叶,尽数被清扫到墙角,仿佛从未凌乱过。此刻的他,虽仍停留在金丹圆满之境,却已然褪去了过往的浮躁与戾气,多了几分凡俗人间的温润与平和。
他抬头望向远方,目光穿透都城的晨雾,望向茫茫红尘。百年之期尚远,元婴之境仍在前方等待,但他心中毫无急躁。他知道,修炼之路本就漫长,红尘炼心更是如此。唯有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本心,在平凡的日子里不断打磨自己,方能在最终的时刻,一举突破,结出无垢元婴。
任我行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衫,缓步走出院落。清晨的东巷里,已有早起的小贩推着车路过,吆喝声唤醒了沉睡的都城;老人们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晒太阳,闲聊着朝堂轶事与街坊八卦;孩子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朝着私塾的方向跑去,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他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走着,路过小石头家的纸笔铺,小石头正帮着父亲卸货,看到他便笑着挥手:“任先生早!”他笑着点头回应,心中满是平和。路过西市的针线铺,女子正坐在窗前缝补衣物,看到他便起身行礼,眼中满是感激。他微微颔首,继续前行。
走到朱雀大街时,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巍峨的宫墙上,照亮了来来往往的行人。有背着行囊的旅人,有满载货物的商队,有身着官服的官员,有身着铠甲的士兵,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构成了一幅鲜活的都城人间画卷。
任我行站在街旁,静静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这段红尘历练的时光,才刚刚开始。未来的九十二年里,他或许还会遇到更多的纷争与苦难,遇到更多的善意与温暖,这些都将成为他道途上的养分,不断打磨他的道心。
夕阳西下时,任我行慢慢走回院落。他煮了一壶新茶,坐在院中石桌旁,看着夕阳渐渐落下,余晖染红了都城的天际。手中的茶杯温热,茶香萦绕鼻尖,心中一片宁静。
红尘炼心,百年为期。他还有漫长的岁月要走,还有许多的感悟要体会。但他并不孤单,因为这陈国都城的烟火气,这来来往往的平凡人,都是他炼心之路上的同伴。只要守住本心,稳步前行,元婴之境,终将在不远处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