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红葵(或者说,是龙葵与红葵意识共同挣扎的躯体),状态极其糟糕。魔剑仿佛活了过来,那些鲜红刺目的纹路已经蔓延过她的肩膀,如同狰狞的血管网络,爬上了她白皙的脖颈,甚至开始向她的脸颊侵蚀。她握剑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那是狂暴能量不受控制冲击经脉的迹象。
她听到龙阳的声音,猛地抬起头。
那双猩红的眸子此刻光芒乱闪,时而涣散,时而凝聚,里面交织着剧烈的痛苦、滔天的戾气,还有一丝属于龙葵的、即将被淹没的求救信号。
“王……兄……”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却又被一股暴戾的咆哮压了下去,“滚开!别过来!”
后面这句,显然是红葵在警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危险,魔剑的反噬之力正在试图泯灭她的意识,同化这具身体,任何靠近的存在,都会被这失控的力量撕碎!
但龙阳怎么可能停下?
他冲到近前,甚至能感受到那股从魔剑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混乱而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场,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手,不是去攻击,也不是去夺剑,而是不顾一切地,死死抱住了她!
抱住这个被邪剑侵蚀、煞气冲天、随时可能将他一起拖入地狱的身体。
“放开!我让你放开!”红葵(主导意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左手下意识地凝聚起一团混乱的猩红能量,就要向龙阳拍去!那能量极度不稳定,充满了毁灭性。
“龙葵!看着我!”龙阳没有躲闪,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牢笼,禁锢住她挣扎的动作。他的脸颊贴着她被红纹爬上的、滚烫的颈侧,声音在她耳边低沉而急促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是王兄!看着我!”
这一声“王兄”,如同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穿透了层层煞气与疯狂的屏障,精准地刺入了意识深处那片属于龙葵的、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角落。
剧烈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凝聚着毁灭能量的左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起来。猩红混乱的眸子里,那属于龙葵的、微弱的蓝光,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王……兄……”更清晰一点的,带着无尽委屈和恐惧的呜咽,从她喉间溢出。
有效!
龙阳心脏狂跳,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坚定,如同锚定风暴的巨石:“听着,龙葵!把它扔掉!把剑扔掉!王兄在这里,王兄带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仿佛触动了最深的渴望。
那爬满手臂和脖颈的鲜红纹路,蔓延的速度似乎滞涩了一瞬。
红葵(意识)发出不甘的、愤怒的尖啸,试图重新夺回主导权:“蠢货!现在松手会被反噬得更快!这剑……”
但她的话被打断了。
龙阳趁着这短暂的僵持,抱着她的双臂猛地用力,试图将她握着魔剑的右手从剑柄上掰开!
这个动作,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嗡——!!!”
魔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到极致的狂啸!剑身幽紫光芒彻底内敛,转化为一种深沉如渊的黑暗,而那些鲜红的纹路则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恐怖反噬之力,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剑柄处轰然冲出,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悍然撞向龙阳!
“噗——!”
龙阳如遭重击,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红葵的肩头,染红了她蓝色的衣料和爬满红纹的肌肤。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了,抱住她的手臂瞬间麻痹,几乎要脱力松开。
但他没有松!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因为用力而渗出血丝,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那股绝不能失去她的执念,硬生生抗住了这波冲击,双臂如同铁箍,依旧紧紧锁着她!
而与此同时,那股狂暴的反噬之力也毫无保留地冲入了红葵的体内!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整个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眼睛猛地向上翻白,猩红与蓝色在其中疯狂交替闪烁,仿佛两个灵魂正在被这股外力强行撕裂、搅碎!
魔剑似乎也到了极限,剑身上的黑暗与血光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仿佛随时可能碎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紧紧缠绕在红葵手臂、脖颈、脸颊的鲜红纹路,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淡化!
而那双翻白混乱的眸子中,属于红葵的猩红色泽,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一点点被原本纯净的、带着惊恐与泪水的湛蓝所取代……
魔剑“哐当”一声,从她骤然松开的手中掉落在地。剑身上的幽暗与血光瞬间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古朴沉寂的模样,只是剑柄处那些纹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深刻了几分。
缠绕周身的狂暴煞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消散。
红葵(或者说,龙葵)身体一软,眼中的猩红彻底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极度虚弱带来的恍惚,直直地向后倒去。
龙阳强忍着胸腔内火烧火燎的剧痛和几乎散架的身体,在她倒地之前,再次用力,将她稳稳地接住,紧紧搂在怀里。
怀中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还在微微颤抖。脸上那些可怕的红纹已经消失,只留下些许淡淡的红痕,映衬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无意识地蜷缩在他怀里,发出细弱的、带着泣音的呻吟。
龙阳低头,看着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却依旧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打横抱起。
他环视四周。
杨国残军早已溃散逃远,连主帅都被遗弃在原地,生死不知。城墙上的姜国守军,正用一种混合着敬畏、恐惧和茫然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一战,赢了。
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