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说,是代表纳兰家,送来一些……修炼资源,以表两家交好之意。”萧战说着,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难以启齿。纳兰家此举,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施舍。可对方打着交好、履行婚约的旗号,萧家若断然拒绝,反而显得不识抬举,气量狭小。
萧炎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冰冷的意味:“送资源?是来看看我这个未婚夫,到底废到了何种地步吧。”
“炎儿!”萧战皱眉,“不可无礼。无论如何,纳兰家此举,并未违背道义。你……”
“父亲放心,”萧炎打断他,眼神恢复平静,“我知道该怎么做。来者是客,我不会让萧家难堪。”
他倒要亲眼看看,这位口口声声“非他不嫁”的纳兰大小姐,亲临这“穷乡僻壤”的乌坦城,究竟想演一出怎样的戏。
三日后,乌坦城城门处,出现了一支引人注目的车队。
为首的,正是云岚宗外门执事葛叶,他脸色不算好看,显然对这次任务颇为抵触。
而更引人瞩目的,是葛叶身旁,那个骑着雪白骏马的紫衣少女。
她身姿挺拔,容颜清丽绝伦,眉宇间带着一抹属于云岚宗少宗主的矜贵与傲气,但那双明眸扫过乌坦城略显简陋的街道时,却并无鄙夷,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的目光。
正是纳兰嫣然。
她的到来,如同在乌坦城这潭不算深的池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城,飞入萧家。
无数道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或等着看笑话的目光,聚焦在那支缓缓驶向萧家府邸的车队上。
纳兰嫣然端坐马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但她毫不在意,她的全部心神,早已飞向了那座熟悉的、前世曾让她留下无尽悔恨的萧家府邸。
以及,府邸中,那个此刻必定满心警惕与怀疑的少年。
萧炎,我来了。
这一世,我不会再带着退婚的羞辱而来。
我带来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选择。
你,会如何应对?
萧家府邸,今日的气氛格外不同。
下人们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与兴奋。议事大厅早已被精心布置过,虽比不得纳兰家的奢华,却也拿出了萧家所能及的最高规格。
族长萧战端坐主位,两侧是萧家的几位核心长老,他们的脸色各异,有期待,有忧虑,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纳兰嫣然此番前来,名义上是“交好”、“探望”,可谁都清楚,这更像是一次审视,一次关乎萧家颜面,更关乎那位少族长萧炎未来的考验。
萧炎站在萧战身侧稍后的位置,一身干净的墨色衣衫,衬得他身形略显单薄,却站得笔直。他低垂着眼睑,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只有偶尔抬眼望向厅外时,那漆黑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才泄露出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来了!纳兰小姐的车驾到府门外了!” 一名族人快步进来禀报。
厅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带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萧炎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
率先踏入大厅的,是面色肃然的葛叶。他目光扫过萧家众人,在看到萧炎时,微微停顿了一瞬,那眼神谈不上友好,但也并未流露出明显的轻蔑,更像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
而在他身后,那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出现的瞬间,仿佛连大厅的光线都亮了几分。
纳兰嫣然。
她今日并未穿着云岚宗标志性的月白袍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紫长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暗纹,行走间步履从容,既不失少女的明丽,又带着一股源自实力与地位的从容气度。她的容颜极盛,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只是那眉眼间惯有的、属于云岚宗少宗主的清冷与傲气,此刻似乎被一种更为沉静的东西所取代。
她的目光,几乎是进门的第一时间,便越过了前面的葛叶,精准地落在了萧战身侧那个墨色衣衫的少年身上。
萧炎。
真的是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最终立于大陆之巅、威压令人窒息的炎帝,而是眼前这个尚带青涩、眉宇间藏着隐忍与倔强的少年。他瘦了些,脸色也不算太好,但那双眼睛,漆黑,深邃,此刻正毫不避讳地迎着她的目光,里面没有预料中的感激或是受宠若惊,只有一片沉静的、带着审视与疏离的冷意。
纳兰嫣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与庆幸交织。酸涩于他此刻的处境与戒备,庆幸于……她还有机会,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以另一种方式。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上前几步,对着主位上的萧战,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清越,却不失柔和:“纳兰嫣然,见过萧叔叔,各位长老。”
这一声“萧叔叔”,叫得自然而又亲近,让原本准备应对云岚宗少宗主傲气的萧战和几位长老都愣了一下。
萧战连忙起身,虚扶一下:“纳兰侄女不必多礼,远道而来,辛苦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少女,实在难以将她与传言中那个“脑子坏了”的形象联系起来。
“这位便是萧炎哥哥吧?” 纳兰嫣然顺势将目光转向萧炎,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初次见面羞怯的弧度,“常听父亲提起萧爷爷当年的风采,今日见到萧炎哥哥,方知萧家子弟,果然不凡。”
这话一出,厅内众人神色更是古怪。
萧炎哥哥?
这般亲昵的称呼,从她口中如此自然地唤出,配上她那清丽绝伦的容貌和坦然的态度,竟让人生不出丝毫反感,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可她夸赞的“不凡”,落在如今只有斗之气三段的萧炎身上,怎么听都带着一丝微妙的讽刺。
萧炎抬眼,对上她那双看似清澈真诚的眸子,心中冷笑更甚。演戏?果然是好演技。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带着明显的疏离:“纳兰小姐过誉了,萧炎愧不敢当。”
没有激动,没有惶恐,甚至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就像是在回应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