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战局,在持续了近半年的血腥拉锯后,终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了决定性的倾斜。
景国老将,镇北侯冯奎,在一次亲自带队巡营时,遭遇了小股精锐的埋伏,身中毒箭,虽被亲兵拼死救回,却已生命垂危,无法再指挥战事。
主帅重伤,景国北境军心顿时动摇。联军统帅勃尔帖抓住机会,发动猛攻,连破两处营寨,兵锋直指景国北境最后一道屏障——铁壁城。
消息传回王城,朝野震动!
铁壁城若失,北境门户洞开,联军铁骑将可长驱直入,直逼王城腹地!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王城蔓延,景王连夜召集重臣商议,却依旧争吵不休,无人敢站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也无人能提出退敌良策。
就在这大厦将倾、人心惶惶之际,一封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暗夜中的一道惊雷,炸响了整个朝堂!
军报并非来自溃败的镇北军残部,而是来自那支早已被遗忘的、由质子澹台烬“率领”的偏师!
军报上言简意赅地陈述:质子澹台烬,于铁壁城危亡之际,率麾下义士,联合部分溃兵,奇袭联军粮草重地“野狼谷”,焚其粮秣无数,迫使联军主力回援。趁联军后方混乱、攻势稍缓之机,澹台烬又设计诱敌深入,于“落鹰峡”设伏,重创联军先锋部队,阵斩联军大将一名,暂时稳住了铁壁城防线!
捷报!
一场堪称力挽狂澜的捷报!
虽然无法完全扭转北境颓势,却硬生生将景国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哗然!
质疑声、惊叹声、不可置信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那个质子?那个被所有人视为蝼蚁、送去送死的澹台烬?他怎么可能做到?!他哪来的兵马?哪来的能力?
然而,军报之上,不仅有澹台烬的署名,还有铁壁城守将、以及几位幸存下来的镇北军中级将领的联名印信为证!由不得人不信!
景王握着那封军报,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脸色变幻不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他亲手推出去送死的棋子,非但没死,反而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立下这等泼天功劳!
这功劳,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
神祠偏殿。
月羲正在煎药,药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苦涩的药香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北境溃败、铁壁城危在旦夕的消息早已传开,王城一片风声鹤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不起眼布衣、面色激动的年轻男子(是她暗中联系的某个低阶书吏)几乎是冲了进来,也顾不上礼节,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
“姑娘!捷报!北境捷报!是……是他!他做到了!他在落鹰峡打了胜仗,稳住了铁壁城!”
月羲握着蒲扇的手,猛地一顿。
药罐下的火苗跳跃着,映在她骤然亮起的眸子里,如同投入了万千星辰。
他……做到了。
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他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用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宣告了他的归来!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骄傲、酸楚与释然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连日来所有的担忧与紧绷,让她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消息……确实吗?”
“千真万确!军报已经传入宫中,此刻恐怕整个朝堂都炸开锅了!”年轻书吏激动得脸色发红,“真没想到,澹台殿下他……他竟然有如此本事!”
月羲缓缓放下蒲扇,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王城上空,阴云依旧密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但她知道,有一道惊雷,已经悍然劈开了这沉闷的天幕。
她轻轻抚上鬓边的木簪,那朵粗糙的梅花,历经风霜,依旧稳稳地绽放着。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将不同。
那个被困于囚笼、任人折辱的质子,已经死了。
活着归来的,将是一头磨利了爪牙、携着赫赫战功与北境风雪归来的……狼王。
而王城这潭深水,也必将因为他的归来,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她闭上眼,感受着窗外带着湿意的冷风,唇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清浅而决绝的弧度。
风暴,终于要来了。
而她,已等候多时。
澹台烬北境立功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遍了王城的每一个角落。从朱门高户到市井陋巷,所有人都在谈论那个曾经被鄙弃、被遗忘的质子,如何在国难当头之际,上演了一出惊天逆转。
质疑的声音依旧存在,尤其是在那些曾肆意折辱过他的权贵圈子里,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和难以置信。但无论如何,一场实实在在的、力挽狂澜的军功,是无法被轻易抹杀的。尤其是在景国急需英雄来稳定人心的当下。
朝堂之上,经过几日的激烈争吵与利益博弈,最终的封赏旨意,在一片复杂难言的气氛中,颁了下来。
没有恢复他原本的皇子身份(景王绝不会轻易给予他名分上的正统性),也没有给予他实际的兵权(这是底线),而是赐下了一个极其微妙、却又意味深长的封号——“烬北侯”。
“烬”字,带着他过往所有的灰暗与不堪。
“北”字,昭示着他功勋的来源。
“侯”位,是承认,是安抚,也是一种……将他高高架起、置于所有人审视之下的手段。
同时,赏赐了位于王城西区、一座不算特别显赫但足够宽敞的府邸,金银绢帛若干,并“特许”其组建不超过五百人的私人护卫。
这道旨意,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滴入了一滴冷水,再次引发了轩然大波。一个质子封侯?景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这到底是恩宠,还是另一种更为精致的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