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相对僻静的地方,辛遥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来办点事。马上就走。”他专注看人的模样,让辛遥心跳加速。
“拿着,饿了吃。”陆沉舟又塞给她一个油纸包,里边是饼干。
修长的手指划过辛遥的掌心,让她不由自主颤了颤,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阵心慌。
“你……你去忙吧,我回去准备准备。”不等陆沉舟说话,辛遥就落荒而逃。
直到辛遥拐进宿舍区,陆沉舟才转身离去。
他确实有事要办。
托秦卫东联系的调查人员,已经在严密调查刘建仁,有了一些重要发现,需要去沟通一下。
刘建仁这种杂碎,光痛揍一顿怎么够!
陆沉舟的字典里,没有侥幸两个字。
这种阴沟里的毒蛇,就要一次按死,彻底清除,才能永绝后患。
下午的实操项目才是重头戏。
辛遥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摒除在外,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机械中。
对于拥有感知能力的辛遥来说,再隐蔽的故障都能无所遁形。她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滑过每一个齿轮、每一条油路,将任何违背机械逻辑的异常点瞬间捕捉。
赛场,成了她展示绝对实力的舞台。
她动作行云流水,判断精准果断,拆装、调试、排除故障一气呵成,速度远超旁人。
每一次她举手示意完成,都引得监考和评委席上的老师傅们交换着惊异的眼神,频频点头。
一切顺利,没有出任何幺蛾子。她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然而,频繁启动深度感知对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刚走出考场,一阵强烈的眩晕和饥饿感便猛地袭来,胃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绞痛难忍。
辛遥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赶紧扶住墙,从口袋里掏出陆沉舟给的那包饼干,急切地啃了几口。粗糙的饼干屑噎在喉咙里,但糖分和碳水迅速涌入血液,总算将那阵令人心慌的虚弱感压了下去。
随即,意识里的小葫芦轻颤,三滴液体滴入葫芦内。精神上一阵愉悦。
她缓了口气,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体回到临时宿舍。
推开木门,沈玉芬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边弯腰揉着小腿,脸上带着高强度比赛后的亢奋与生理上的疲惫。
“回来了?”
沈玉芬抬头,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怎么样,感觉?我看你那边结束得最早。”
“还行。”
辛遥放下沉甸甸的工具包,长长舒了口气,在另一张床沿坐下,“就是有点耗神。沈姐你呢?”
“嗨,别提了!”
沈玉芬一拍大腿,“最后那几个螺栓拧得那叫一个死!完全是靠吃奶的劲儿硬扛下来的。不过总算在规定时间内搞定了。”她说着,炫耀似的晃了晃有些发红的手掌。
她们两人的工位相邻,沈玉芬全程目睹了辛遥的操作。
她朝辛遥挤挤眼,语气里满是佩服:“说真的,遥遥,你那手速和准头,太吓人了!我跟你说,我们车间八级老师傅,也就那样了!”
辛遥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笑了笑:“哪有……沈姐你才是真厉害,一看就是正规军,每一步都又稳又准,底子扎实,令人佩服。”
这话不是客气。一下午比赛下来,辛遥清楚地看到了系统训练和野路子的区别。
沈玉芬的操作或许不如自己那般快捷,但一步一步特别有条理。
“嗐,我这算啥,笨功夫罢了。”
沈玉芬摆摆手,语气却带着感慨,“在厂里,我们女工想摸到真正的核心技术活儿,就得比那些男的多付出几倍的努力。稍微差点意思,立马就被打发去干流水线或者库管了。”
她叹了口气,随即又振奋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辛遥:“你这天赋和技术,留在公社真是屈才了!这次比赛要是拿了好名次,说不定真有机会特招进厂呢!”
辛遥的心微微一动——进厂?
只要进了厂,就有了商品粮户口,意味着每月固定的工资和粮票,彻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身份。
无数农村人孜孜以求、却苦无门路的,不就是进厂做城里人吗?!
“特招……很难吧?”她轻声问。
“事在人为嘛!你这手绝活,肯定有人赏识!”
辛遥看着沈玉芬真诚而热切的眼睛,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这个才认识两天的姐姐,真心实意地认可她,提点她。这份真诚弥足珍贵。
“谢谢你,沈姐。”辛遥真心实意地道谢。
尽管她也在积极复习,备战高考,但多一条路就多一点底气。她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小小的房间里流淌。
沈玉芬忽然打趣了一句:“哎,中午那个男的,是你对象吧?眼神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你俩太般配了!”
“……嗯。”
辛遥想起中午吃的奶糖,这会儿还觉得嘴里甜滋滋的。
她们聊起了今天比赛里遇到的趣事和难题,聊起了各自维修时遇到的奇葩故障。
沈玉芬绘声绘色地讲着厂里哪位老师傅脾气古怪但技术超群,哪个车间福利好,县城里哪家馆子的肉包子好吃……
辛遥安静地听着。
两人惺惺相惜,暂时忘却了比赛的疲惫,沉浸在对未来的期盼中。
同一个夜晚,对邹隽来说,却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回城的渴望和对现实的不甘,反复纠缠着她的神经。
在艰难地挣扎了两天之后,对回城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一切,她屈服了。
就在今夜,按照和刘建仁的约定,在天黑透后,邹隽绕到了供销社的后巷。
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虚掩着,像一张沉默的、等待着吞噬她的嘴。
她心跳如鼓,推门闪身进去,里面是堆满板箱的漆黑通道。只有尽头门缝下透出一丝微光。
她摸索着冰冷粗糙的板箱,一步步走向那光源,仿佛走向刑场。
刘建仁正坐在一个纸箱上,嘴里叼着烟,身后是堆到天花板的布匹和缝纫机箱子。
屋里只有一盏吊在房梁上的低瓦数灯泡,在他油腻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来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把门插上。这儿晚上就咱俩,清静,正好好好聊聊你的前途问题。”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邹隽因紧张而起伏的胸口,朝她伸出手:“过来。”
邹隽狠狠闭了闭眼,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恶心和巨大的屈辱感,僵硬着朝他走去。
双手刚一接触,刘建仁立刻用力,一拉一带,将邹隽冰冷的身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唔…你…说话要算话……”
邹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像是最后一丝抵抗的哀鸣,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刘建仁脸上掠过一丝狰狞的得意,臭烘烘的脸直往她脸上拱。“放心!跟着我,亏待不了你!”
昏暗的灯光下,衣衫被粗暴地扯落,压抑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邹隽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只是眼角不断滑落冰凉的泪。
刘建仁肆意发泄着兽欲,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辛遥啊辛遥,你看不上老子?有的是人求着老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而他全然不知,就在这间肮脏的耳房窗外,无尽的夜色里,一双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这里,将屋内发生的一切丑恶,尽数收入眼底。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这屋里弥漫的罪恶与冰冷。
一场用身体换前途的丑恶交易达成了。
但同时,作恶者也为自己敲响了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