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苏晚萤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顾夜沉的力道大得吓人,那只手此刻像一只烧红的铁钳,死死地箍着她的骨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捏碎。
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那双深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暴戾与绝望的疯狂。
“我问你,这个东西,你怎么会有?!”
他的声音压抑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要把人生吞活剥的狠戾。
苏晚萤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社畜本能让她的大脑在剧痛中飞速重启。
吵架?解释?示弱?
不,都不对。
她忍着痛,没有挣扎,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自己被他钳制住、已经开始泛红的手腕。
然后,她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床上。
“顾总,你力气太大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语气却异常冷静。
“还有,你想把希希吵醒吗?”
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恢复理智的开关。
果然,顾夜沉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转向床上熟睡的儿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那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在看到儿子安稳的睡颜时,被强行压下去了几分。
他松开了手。
苏晚萤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腕,藏到身后,轻轻地揉着。
还没等她喘口气,眼前一花,手心里的那个银质挂坠已经被顾夜沉劈手夺了过去。
他将那个小小的挂坠攥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手背上青筋毕现。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东西,仿佛那不是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件,而是一个能灼伤他的烙铁,一个能勾魂摄魄的梦魇。
苏晚萤清楚地看到,他握着挂坠的手,在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他身上那股刚出浴的湿热水汽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几乎要将整个房间都冻结的阴冷气息。
“说。”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它怎么会到你手里的?”
“我发现的时候,它就在希希的手心里。”
苏晚萤揉着手腕,实话实说。
她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远比老宅里的任何刁难都要危险得多。
“不可能!”
顾夜沉断然否定,他的理智似乎正在与某种巨大的情绪搏斗。
“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个东西!”
“我也不知道。”
苏晚萤的视线也落回床上那个无知无觉的小家伙身上。
“上车之前我检查过,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在客厅,他一直在我怀里,后来你抱着他,我们直接回了揽月阁。”
“他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她冷静地复盘着每一个环节,像是在分析一个项目漏洞。
而这个分析的结果,让两个人的心同时沉了下去。
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东西却平白无故出现在一个熟睡的孩子手里。
这比见了鬼还让人毛骨悚然。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孩子,并将这个挂坠塞进了他的手里。
在戒备森严的顾家老宅,在顾夜沉的眼皮子底下。
顾夜沉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那是一种混杂着后怕与凛冽杀意的铁青。
威胁他,他可以不在乎。
但把主意打到他儿子身上……
苏晚萤看着他周身气压的急剧变化,脑海里,一道冰冷的机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伴随着一串仿佛直接烙印在她视网膜上的金色文字流: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负向情感能量源‘哀恸挂坠’。】
【该物品正在对幼崽精神磁场产生持续性负面影响,安全感-5,幸福指数-2。】
【紧急任务触发:‘哀恸的源头’。】
【任务要求:查明挂坠的来历,并彻底消除其对幼崽的潜在威胁。】
【任务奖励:‘洞察人心’技能升级,顾氏家族信托基金份额5%。】
苏-唯利是图-晚萤的眼睛,瞬间亮了。
5%的家族信托基金!
恐惧是什么?能付账单吗?显然不能。但这5%的基金可以!
在真金白银面前,危险就是机遇!
她看向顾夜沉的眼神,立刻从“远离疯批保平安”,切换成了“看我如何撬动这个关键Npc”。
“顾总。”
她忽然开口,语气严肃得像是在召开董事会。
顾夜沉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冷冷地看向她。
苏晚萤晃了晃自己依旧酸痛的手腕,脸上却摆出了最专业的商业谈判表情。
“根据我们的合作协议,我的核心职责是保证希希的身心健康和幸福指数。”
“这个挂坠,无论它是什么,现在已经明确构成了‘职场安全隐患’和‘KpI威胁源’。”
顾夜沉蹙眉,显然没跟上她这套“黑话”的节奏。
苏晚萤不管他,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我无法在一个充满未知威胁的环境里,保证百分百完成我的工作。”
“所以,我需要情报支持。”
她伸出一根手指,表情认真。
“第一,这个挂坠是什么?它为什么会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这个挂坠的存在?嫌疑人名单有哪些?”
她顿了顿,迎着顾夜沉那双写满错愕和荒谬的眼睛,抛出了自己的核心论点。
“顾总,我需要安全简报。”
“否则,因此造成希希的幸福指数下降,甚至出现任何安全问题,责任不在我方。”
“如果您无法提供必要的信息,我将保留单方面申请调离高危岗位的权利。”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夜沉就那么看着她,看着这个刚刚还被他吓得脸色发白,现在却理直气壮跟他谈条件、要“安全简报”的女人。
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新脱俗的趁火打劫。
半晌,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短促而干涩,没有任何笑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悲凉和嘲弄。
“安全简-报?”
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什么极致的荒诞。
他缓缓摊开手,那个小小的、陈旧的银质挂坠,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你想知道?”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她笼罩。
苏晚萤的职业假笑差点没挂住,但为了那5%的信托基金,她硬是顶住了那股迫人的压力,坚定地点了点头。
顾夜沉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写满“公事公办”和“我要加钱”的脸上,眼底的黑暗翻涌得更加厉害。
“好,我告诉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恶魔的私语,贴着她的耳廓钻进去,让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它属于希希的母亲。”
苏晚萤的心跳漏了一拍。
果然。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就听到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说出了后半句话。
“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很满意她脸上瞬间凝固的表情。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投下了那颗足以将她所有认知都炸得粉碎的重磅炸弹。
“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