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顾言希平稳的呼吸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活气。
手机屏幕上那幽幽的白光,映在苏晚萤和顾夜沉的脸上,将两人的血色都抽走了几分。
“另一位宿主。”
这五个字,像一个全新的、无法解析的程序代码,出现在顾夜沉的世界里。
他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那背后透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
“宿主……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床上好不容易安睡的孩子。
苏晚萤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如果说,发现自己穿书,是掉进了一个早已写好剧本的游戏;那么,发现这个世界有“观察者”,是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
而现在,这条信息告诉她,这个游戏里,还有另一个玩家。
一个和她一样,被系统绑定的“宿主”。
这个玩家,不仅知道她的底牌,还知道她上辈子的密码。
这已经不是监控了。
这是单方面的透明。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后脑,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彻底侵犯后,属于社畜的暴怒。
这感觉,就像你通宵赶出来的完美ppt,第二天却发现,被隔壁部门那个最爱抢功的同事,原封不动地复制了过去,还在上面加了他自己的水印。
“意思就是,”苏晚萤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这个项目,除了我们,还有另一个项目组。”
她抬起头,看向顾夜沉,用最简洁的职场黑话翻译着这超自然的变故。
“我们是A组,他是b组。”
“我们公司的KpI是养崽,而他们公司的KpI,很可能就是……搞垮我们。”
顾夜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听懂了。
他看着苏晚萤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刚刚才勉强接受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实,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同样诡异的“竞争者”。
而这个竞争者,从一开始,就将所有的恶意,精准地对准了她。
“所以,花店的钢琴,希希的噩梦,还有这张卡片……”
他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轮廓渐渐清晰。
“对。”
苏晚萤的回答干脆利落。
“都是b组的‘项目成果展示’。他在向我秀肌肉,展示他的信息渠道有多广,他的攻击手段有多刁钻。”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那张手背的照片上点了点。
“他在告诉我,他知道我的一切,而我对他,一无所知。”
这是一种绝对的信息差,是谈判桌上最致命的劣势。
对方想看到的,是她的惊慌失措,是她的崩溃和恐惧。
顾夜沉看着她,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和那张因为疲惫而毫无血色的脸。
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混杂着后怕与狂怒,在他的胸腔里翻滚。
“我们报警。”
他脱口而出。
“不管他是谁,这都是恐吓,是犯罪。”
“没用的。”
苏晚萤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常规操作。
“怎么跟警察解释?”
“说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人,用上周刚办的信用卡,在一家废弃的花店里,弹了一首只存在于我脑子里的曲子,然后远程攻击了我儿子的梦境?”
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里全是自嘲。
“我们会被当成疯子,送进精神病院。那才是正中对方下怀。”
顾夜沉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拥有的所有权势和资源,都成了一堆废纸。
在这个诡异的敌人面前,他像个拿着金砖,却找不到门的傻子。
“那……我们怎么办?”他问。
这种问题,他从没问过任何人。
可现在,他只能问她。
苏晚萤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从那里面,读出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和依赖。
她忽然觉得,这个所谓的“合伙人”,虽然在关键时刻有点恋爱脑,但作为队友,态度还算端正。
“怎么办?”
她重复了一遍,然后,做出了一个让顾夜沉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她拿过手机,解锁,点开那个匿名对话框。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那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顾夜沉凑过去看。
只见她输入了四个字。
“哦,所以呢?”
然后,她按下了发送键。
没有质问,没有咒骂,没有恐惧的求饶。
只有一种属于顶级社畜的,面对傻逼甲方无理要求时,那种“说完了?说完我下班了”的极致敷衍。
信息,发送成功。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夜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无法想象,屏幕对面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变态,看到这句回复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根本不是一个受害者该有的反应。
在对方精心布置的、充满仪式感的恐怖舞台上,苏晚萤连一个惊恐的表情都懒得给,只是淡淡地反问一句“所以呢?”。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轻蔑的无视,杀伤力简直惊人。
“嗡——”
手机几乎是瞬间就震动了起来。
对方回复了。
快得像是就在门外等着。
苏晚萤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点开了那条新消息。
那不是照片,也不是威胁。
只有一行简短的、带着戏谑的文字。
“所以?所以当然是……抢你的饭碗。”
饭碗?
苏晚萤皱起了眉。
她的饭碗,不就是养崽吗?
就在她思索这句话含义的下一秒,她的脑海中,那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面板,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色警报!
【紧急警告:检测到竞争者权限!‘KpI掠夺’模式已激活!】
【警告!对方已向您发起首次‘业务挑战’!】
【挑战内容:‘顾言希的绝对信赖’。】
【规则说明:在未来24小时内,竞争者将尝试通过未知手段,降低目标‘顾言希’对您的信赖度。若信赖度低于50%,则判定我方挑战失败。】
【失败惩罚:宿主与‘世界锚点’系统连接稳定性永久下降50%!您将失去大部分系统权限!】
苏晚萤的瞳孔,骤然收紧。
抢饭碗。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不是单纯的骚扰和恐吓。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业务竞赛!
对方的目标,是她在这个世界赖以生存的根本——系统,以及她和希希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羁绊。
“怎么了?”
顾夜沉察觉到她脸色的变化。
苏晚萤没有说话,她死死地盯着脑海中那几行血红色的字。
连接稳定性下降50%?失去大部分权限?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
这意味着她将变回那个手无寸铁、随时可能被剧情杀的恶毒女配。
而希希……如果失去了她的守护,他会怎么样?
她不敢想。
“很好。”
苏晚萤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无半分疲惫,只剩下被彻底点燃的、属于卷王的熊熊战意。
“顾夜沉。”
“我在。”
“听着。第一,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揽月阁启动最高安全响应。所有网络、通讯设备全部进行物理隔断。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
她的声音又冷又硬,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第二,把希希所有的玩具、故事书,所有外面带进来的东西,全部集中起来,等我检查。”
“b组想抢我的项目?可以。”
苏晚萤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森然的笑容。
“那就看看,是他的黑科技厉害,还是老娘的KpI管理学,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