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月~是小偷~”
“偷完橡皮~偷铅笔~”
“爸爸躲~妈妈藏~一辈子只能住牢房~”
刚下公交车,楚鸣就听见一群童音在唱“童谣”。
跟着声音找过去,不出意料看见自家小鬼温思月,正被一群同龄孩子贴脸开大。
这些孩子的声音,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
清脆悦耳如银铃,笑声中充满了天真无邪。
他们穿的衣服也不名贵,甚至有些地方都能看见线头。
平价洗衣粉和洗衣液的气味,隔着老远还是能闻到。
嗯,物理意义上闻到。
衣服上沾染的污渍,存在时间不长。
色泽鲜亮,尺寸合适,不是淘汰的旧衣服。
穿搭符合当下时节温度与审美潮流。
衣服鞋袜是当今买的。
每天都有清洗,说明家里大人储备充足,要么就是对卫生有要求。
能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成群结队撒欢,大概率是不存在饿肚子的可能。
家庭情况嘛,父母双全的普通工薪阶层?
相比起这群普通家庭的孩子,温思月就显得有些不堪了。
衣服裤子粘上了成分复杂的污渍,而且明显洗褪色了。
纤细瘦削的手掌上,十根手指头也是黑乎乎的,甲盖里能明显看见阴影。
面对同龄人的编排,小丫头只是倔强地撅着嘴唇,两只手紧紧攥着一个编织袋。
从里面咚咚铛铛的动静来看,应该是塑料瓶一类的玩意。
“从结果上来看,温思月应该是个垃圾佬啊。”
楚鸣迈开步子,标准身材在太阳底下撒下一片阴影,正好将温思月覆盖起来。
“你们干什么叫她小偷呢?”
原本充满童真的欢声笑语,因为楚鸣的出现突然陷入了沉默。
通常家长都会教导孩子,出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接过陌生人的东西吃。
孩子们不知道是记住了家长的教导,还是单纯出于对楚鸣体型的恐惧,这会都变得非常安静。
温思月看见楚鸣的一瞬间,无数委屈涌上心头。
她想开口说话,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一时间喘不上气来。
像是没看见小丫头的表现,晃了晃给福利院带的补给,楚鸣笑得很灿烂:“谁先回答问题,零食随便选一样。”
“我!我知道!”
孩子里面最嘴馋的那个,最没戒心的第一时间举手。
“因为温思月在班上偷东西,橡皮,铅笔,本子,零食还有钱!什么都偷!”
楚鸣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将零食递过去让小家伙选。
“我没有!”
温思月忍着急促呼吸带来的恶心感,用哭腔第一次开口。
泪汪汪的眼睛死死盯着楚鸣,嘴里又只剩下喘息声。
“就是你偷的!”
“自从你来我们上学,班上就开始丢东西了!”
“我妈说你这种孤儿穷,必须要偷东西才有饭吃!”
楚鸣目光在最后那个小家伙身上停了一下。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安全教育,你没学会啊。
拿出根彩虹棒棒糖,楚鸣一边捣鼓手机,一边继续询问:“那你们大家有看到过温思月偷东西吗?”
“我!我看到过!”
孩子们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开始有人举手。
紧跟着,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说看到过。
楚鸣拿出手机一边玩,一边问具体细节。
比如说什么时候,在哪偷得,偷的是什么?
有些孩子记得清楚,有些孩子记不清楚,但大家都一口咬定,温思月偷过东西,他们看见了。
“你们撒谎!”
温思月的声音彻底听不清楚了。
眼泪混着鼻涕嘴唇和下巴打湿,看起来有点恶心的样子。
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乎了,孩子们都把目光放在楚鸣和他手里的零食上。
楚鸣在倾听“真相”。
一场狂欢派对,一场篝火晚会,温思月是那头被架在火上烤的乳猪,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至于猪叫不叫?
拜托,上烤架之前已经死了好吗。
“哥哥再见。”
“我家在******一定要过来玩啊。”
……
曲终人散,小孩子们恋恋不舍地看着楚鸣手里的零食消失在拐角处。
全程哭到现在,温思月一直没有等到楚鸣的安慰。
直到他消失在拐角,才想起来拎着编织袋,一路咚咚铛铛追撵过去。
刚到拐角,消失在人群视线中,温思月突然感到一阵超重感。
等候多时的楚鸣,一把将小丫头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臂托着温思月的两条小腿,将这个小小的女孩,像猫一样环抱在胸前。
“我生气了。”
楚鸣开口第一句,就把温思月的节奏思路打断了。
明明是自己过来追责楚鸣哥哥。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为什么不替自己说话?
为什么不安慰自己?
为什么不保护自己?
为什么要把零食分给那些欺负她的人?
……
太多的为什么,现在只变成了一句:“啊?”
楚鸣用脑袋轻轻撞了温思月一下:“从开学到现在,为什么从来不找我告状?”
楚鸣哥哥的胸口暖暖的,语气也很平和,但温思月却能感觉到,他好像在生气。
“所以你刚才一直不理我?”
楚鸣反问回去:“那你被欺负了为什么不找我?”
“如果我觉得你是在和朋友们玩怎么办?”
“我不是神,很多事情,你不说,我是不知道的。”
温思月撅了撅嘴唇,用糯糯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嗯,我原谅你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我相信你。”
不是我知道,是我相信。
前者知道答案,后者出于本能。
温思月不解地看向楚鸣,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错愕。
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发问,但就是不理解,有太多的问题,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楚鸣轻笑一声:“当时那种情况,按照你的预想,我应该怎么办?”
“像个英雄一样登场,大声呵斥他们滚……走开,然后一个人给你擦眼泪,再回家吃顿好的?”
温思月想了想,以她的认知,这比最好的结局还好。
因为她没有想过,在外面受了委屈和回家吃大餐,有什么必然联系。
楚鸣:“不够。”
温思月:“什么?”
楚鸣将小家伙因为裤腿摩擦,而向下滑落的身体向上颠了颠。
温思月双手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结果手上的编织袋不慎滑了出去。
“瓶子!”
咚咚铛铛~
皮肤和编织袋的摩擦声太轻微,被杂音掩盖。
楚鸣只用一根小拇指,就轻松夹住了小丫头需要两只手才能拽动的编织袋。
回家路上,温思月脸被泪水打花,眼睛里满是清澈,
楚鸣脸上在笑,眼睛也在笑:“我说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