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张和平家中的酒宴散去时,已过晚上九点。窗外月色清冷,四合院里大多数人家早已熄灯入睡,只有零星几声犬吠偶尔划破寂静。
张吉海披上外套,临出门前又转身拍了拍张和平的肩膀,声音压得低沉却清晰。
“和平,今晚的事儿,你都看在眼里了。听二叔一句,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回所里查清楚再说。这帮人敢如此明目张胆,背后肯定有猫腻。”
张和平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二叔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该找您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您,不会自己瞎折腾。”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要是忍不住先动了手,哪怕占着理,也容易被人说成是仗着有个当副所长的二叔仗势欺人。但若是张吉海拿到了确凿证据再抓人,那就是名正言顺的打击犯罪,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你能这么想最好。”张吉海欣慰地点点头,“我回去就安排人连夜审问,尽快给你个交代。”
一旁喝得满脸通红的许大茂凑过来,舌头都有些打结。
“张、张所长您放心!和平兄弟是、是明白人!有啥事儿您尽管吩咐!我许大茂绝对、绝对……”他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阎埠贵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许大茂,脸上带着惯有的讪笑,“张所长,您慢走,大茂这是喝高了,我送他回去。”
张吉海瞥了许大茂一眼,没多说,推着自行车出院门了。
许大茂今晚确实喝得有点多,或许是难得和派出所副所长同桌吃饭,情绪激动之下,敬酒时什么“一大三小”、“二五一十”的劝酒词都喊出来了,一套接着一套,听得张和平都暗自咋舌——
好家伙,原来后来许大茂陪领导喝酒的那些套路,是从这儿就开始练出来了。
阎埠贵搀着许大茂往后院走,安顿好之后,又折返回来,来到张和平家门口,似乎有话要说。
“和平啊,还没睡呢?”阎埠贵搓着手,探头问道。
“三大爷,进来说吧。”张和平让开门。
阎埠贵进屋,也没拐太多弯,压低声音道。
“和平,今天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马家那伙人,还有背后撺掇的……”
他顿了顿,小心地观察着张和平的脸色,“我是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现在势头正好,犯不上跟那些烂人烂事纠缠太深,稳稳当当地才好。”
张和平听明白了阎埠贵的潜台词——
他是怕自己报复得太狠,把事情闹得太大,反而坏了最近在院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人缘和好名声。
这很符合阎埠贵一贯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
“三大爷,您的心思我明白。”张和平语气平静,“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谢谢您提醒。”
阎埠贵见张和平听得进去,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你是个明白孩子!那行,天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说完,便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送走阎埠贵,张和平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
最近没什么“外快”要忙,他也就早早熄灯躺下了。然而,院外的暗流涌动,注定让这个夜晚许多人无法安眠。
......
直到半夜十一点多,院门外才传来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
张和平在黑暗中睁开眼,侧耳听了听——是易中海和贾东旭回来了。他没打算起身,依旧安静地躺着。
前院的阎埠贵显然也被吵醒了,屋里亮起灯,传来他趿拉着鞋走去开院门的声音。
“吱呀——”院门被拉开。
“谁啊?这么晚……”阎埠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和被打扰的不满。
“老阎,是我们,中海和东旭。”易中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回来,打扰你休息了。”
“哼,知道晚就行!”阎埠贵没好气地抱怨,“全院就我睡得最浅,有点动静就醒,合着就该我给大伙守夜是吧?”
“对不住,对不住!”易中海连忙道歉,紧接着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像是从口袋里掏东西。
“老阎,来,抽根烟,算我赔不是了。”
阎埠贵接过烟,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但语气里的讥讽却没减少。
“哟,这大前门啊!中海你可真是大方!这大半夜的,去哪发财了才回来?”
贾东旭在一旁憋不住了,他心里惦记着下午的事,又见阎埠贵话里有话,忍不住试探着问。
“三大爷,我们不在家这半天……院里没出啥事吧?”
阎埠贵闻言,嘿嘿冷笑了两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股看透一切的轻蔑。
“事?能出什么事?”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在易中海和贾东旭脸上来回扫视,意味深长。
“就是有些人啊,想瞎了心,算计来算计去,拨弄那点小算盘珠子。可惜啊,就是没想到,人家身后站着大势呢!一切阴谋诡计,在大势面前,那就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不成事!”
贾东旭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还没完全明白阎埠贵这话里的钉子在扎谁。
可易中海的脸在月光下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阎埠贵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在骂他俩是阴损小人了!这不仅是在嘲讽他们计划失败,更是在赤裸裸地提醒他易中海——你在这个院子里的威望已经荡然无存,连阎埠贵这种人都敢当面讥讽你了!
易中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又惊又怒,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挫败。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干巴巴地说,“老阎你说什么呢……听不明白。天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说完,拉着还在发懵的贾东旭,逃也似的快步走向中院。
阎埠贵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又嗤笑一声,才满意地关上门回了屋。
回到中院家里,一大妈还点着灯等着,脸上写满了担忧。一见易中海进门,立刻急切地把聋老太太晚上来的事,以及那些含糊又带着警告的话复述了一遍。
易中海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最后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连聋老太太都嗅到危险,急着来撇清关系了?他处心积虑的算计,在张和平那看似平淡无奇的反应和他身后那座“大山”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今天下午……派出所来人,都、都抓了谁?”易中海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声音干涩地问。
“就、就抓了马家那两口子和那个媒婆,还有那个姑娘。”一大妈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没见抓别人。”
听到“没见抓别人”这几个字,尤其是没提到“刘麻杆儿”,易中海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点。
刘麻杆儿是直接经手人,他没被抓,就马家那几个人还真就不可能把他供出来,或者派出所还没查到那么深。
但这也仅仅是让他暂时喘口气而已。巨大的恐惧和不安依旧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事情败露到这一步,张吉海怎么可能不查到底?他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不知道哪一阵风就会把他吹下去。
与此同时,贾东旭溜回家后,也从秦淮茹那里得知了下午公安直接来院里抓人的全过程。他当场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哆嗦,差点真尿了裤子。
“完、完了……这、这要是查出来……”他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秦淮茹却比他镇定得多,她拉着贾东旭分析。
“你怕什么?咱们又没出面!谁看见你我去找那马家了?谁拿到证据了?就算易中海攀咬你,你就一口咬死根本不知情,顶多就是作为邻居,关心过张和平的婚事,随口提过一句两句。这能定什么罪?”
她顿了顿,继续冷静地说。
“咱们家跟张和平,明面上又没深仇大恨,早那点小矛盾谁还记得?死无对证的事,只要你自己不慌,不乱说话,就牵扯不到咱们头上!”
贾东旭听着秦淮茹一条条的分析,看着她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侧脸,那颗吓得快要跳出来的心,竟然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平时不是哭穷就是算计饭盒的媳妇,关键时刻竟然有点陌生,但也让他莫名地安心下来,甚至生出几分依赖感。
“对、对……你说得对……没证据,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贾东旭喃喃自语,腰杆似乎又慢慢挺直了。
然而,无论是强作镇定的易中海,还是侥幸心理占上风的贾东旭,这个夜晚,他们都注定无法安眠。
四合院的夜空看似恢复了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却依然是人心浮动。
张吉海办公室的灯,也定然一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