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对院里因他这顿饭引起的种种反应浑然不觉,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
他正大口吃着自已做的捞面,鸡蛋嫩滑,面条筋道,酱香浓郁。再夹一片咸香有嚼劲的香肠,简直是莫大的享受。张和平风卷残云般将一大碗面和一碟香肠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
吃完饭,利索地收拾好碗筷厨房。看看时间,才刚过下午一点多。忙了一上午,又吃饱喝足,一股倦意袭来。
张和平索性关好房门,拉上窗帘,躺在自己那张舒适的架子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三点多才醒来。精神饱满地起床后,他洗了把脸,便坐到工作间那张工作桌前,开始专心致志地捣鼓那几台需要维修的收音机。
零件、工具、万用表……在他手中井然有序。他仔细检查着线路,更换着损坏的电容电阻,调试着中周频率。他的动作娴熟而专注,心无旁骛。
张和平计划着,下周一或者周二,就把修好的收音机给赵经理送过去。这笔收入应该不错。
同时,他也留了个心眼,将那台自己精心修复、甚至重新设计制作了一个更美观时尚外壳的收音机单独放在一边。
这台收音机,张和平可不打算给赵经理。他算了算日子,再有两个星期,他的二姐,二叔张吉海(的女儿张爱兰就要结婚了。
这台音质出色、外观新颖的收音机,正是他为二姐准备的结婚礼物。在这个年代,这可算得上是一份相当体面和新潮的厚礼了。
想到这里,张和平手上的动作更加细致起来,力求这台礼物尽善尽美。
工作间里,很快又回荡起收音机调试时发出的各种声音,与窗外四合院的日常喧嚣,交织在一起。
下午五点多,张和平终于将手头最后一台收音机调试完毕,传出的广播声清晰而洪亮。
他满意地关上电源,小心地将所有修好的机器归置到一旁,将那台特意为二姐准备的、换了新外壳的收音机用软布包好,单独存放。
此时,四合院里开始热闹起来。
周六的下午,工厂下班比平时似乎更准时些,工人们带着一周劳作后的疲惫和对明日休息的期盼,陆续回到了院里。
互相打招呼的寒暄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让整个院子充满了傍晚特有的生活气息。
前院,阎埠贵推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进了门。
三大妈已经做好了晚饭——一锅照得见人影的棒子面粥,几个掺了麸皮的窝窝头,还有一小碟咸菜丝。
阎埠贵刚放下包,小女儿阎解娣就凑过来,带着点羡慕的语气说。
“爸,您进院儿里没闻见吗?后院和平哥家做的饭可香了!炒鸡蛋,还有肉肠味儿!”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阎家其他几个孩子的记忆,阎解放、阎解旷也跟着嚷嚷起来。
“我说回来那会怎么有股子香味儿呢,闻着那叫一个香!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阎解放咂摸着嘴说。
“爸,妈,咱们家都多久没见着油腥了?你看我都瘦了!”阎解旷也附和着,还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阎解成作为老大,已经参加了工作,似乎更懂事些。他先是瞪了弟弟妹妹一眼,开口道。
“嚷嚷什么!吃肉?那是咱们家能随便想的吗?肉票多难弄不知道吗?爸妈操持这个家容易吗?有点钱不得精打细算?”
阎埠贵和三大妈听到这话,脸上刚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觉得大儿子总算知道体谅家里的难处了。
可没等他们这欣慰劲儿过去,阎解成话锋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炒鸡蛋嘛……咱们家里不是还有几个蛋吗?炒个三四个给大家尝尝味儿,补充点营养,应该……还是可以的吧?毕竟大家都挺久没沾荤腥了,解旷上学费脑子,解放平日里还要帮家里干活也累。”
他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弟弟妹妹的热烈响应。
“对对对!大哥说得对!炒个鸡蛋就行!”
“爸,就炒一个吧!多加葱花!”
“妈,求求您了,就炒几个鸡蛋,我们分着吃!”
阎埠贵和三大妈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情愿。鸡蛋可是家里的重要“战略物资”,平时要么攒着换钱,要么关键时刻才舍得吃一个。
阎解放见父母犹豫,使出了杀手锏,唉声叹气地说。
“爸,妈,不是我说,这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整天清汤寡水的,干活都没劲儿,上学也提不起精神。再这么下去,身体可真顶不住了。您看我这脸色……”
阎解旷也赶紧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是啊爸,我下午上课都快睡着了,老师讲的啥都没听进去,估计就是缺乏营养……”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看着几个孩子渴望的眼神,再想想最近家里的伙食确实清苦,连他自己都觉得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对三大妈挥挥手。
“得得得,老婆子,那就……炒一个!就一个啊!多切点白菜帮子进去一起炒,量显得足点。唉,这日子过的……”
三大妈虽然也心疼,但看着孩子们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只好无奈地起身去拿鸡蛋。阎家几个孩子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虽然父亲依旧抠门,但总算能见到点真正的“荤腥”了。
中院,易中海家。一大妈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跟刚回家的易中海低声说着话。
“老易,下午老太太又念叨了,说想吃肉,闻着中午张和平家那香味,馋得直咽口水,棒子面粥都没喝下去几口。你看……”
易中海端着碗,默默听着,扒拉了几口没什么油水的炒白菜。他放下筷子,想了想,快速把碗里的粥喝完,然后对一大妈说。
“我知道了。”
说完,他起身就出了门,径直走向对面傻柱的家。
傻柱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屋里嗑瓜子儿,哼着小曲,似乎心情不错。
“柱子,吃饭没?”易中海推门进去,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
“哎,一大爷,您来了。吃了吃了,刚吃完。您坐。”傻柱赶紧起身让座。
易中海坐下,先是关切地问。
“雨水的工作……有眉目了吗?”他明知故问,之前傻柱找张和平帮忙他可是知道的。
傻柱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呢,和平帮忙问了,医院没戏。厂里……唉,再说吧。”
易中海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柱子啊,有件事我得说说你。你最近……有多久没去后院看看老太太了?”
傻柱一愣,挠了挠头,“啊?老太太?她……她不是有一大妈照顾着吗?我……”
易中海打断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太太那可是拿你当亲孙子看的!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你。可你呢?是不是有点忘了当孙子的本分了?”
“她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有几天好日子?就想着吃点顺口的,你能满足就尽量满足一下嘛。听说今天中午闻着香味,馋得连饭都吃不下,看着就让人心疼。”
傻柱这人,混不吝,但对聋老太太确实有几分真感情。以前他没少受老太太庇护,也经常从食堂带点剩菜给老太太打牙祭。被易中海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也生出些愧疚。
“一大爷,您别说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傻柱一拍大腿。
“我光顾着自己那点破事儿了。明天!明天我就去买肉!给老太太做顿好的!红烧肉!保证让她老人家吃美了!”
易中海对傻柱的反应很满意,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好孩子!老太太没白疼你。”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张小小的票证,递给傻柱。
“我这儿还有二两肉票,明天你拿着。就在我家做,让你一大妈给你打下手,做好了咱们一块陪老太太吃,热闹热闹!”
傻柱不疑有他,只觉得一大爷想得周到,还能省下自己的肉票,便痛快地接过来。
“得嘞!谢谢一大爷!明天瞧好吧您就!”
后院,刘海中家。气氛则完全不同。
二大妈炒了一盘黄澄澄的炒鸡蛋,虽然鸡蛋不多,但油放得足,看起来很是诱人。刘海中正坐在主位,就着小酒,美滋滋地独享着这盘炒鸡蛋,筷子一下接一下,吃得满嘴流油。
他可是六级钳工,工资不低,偶尔享受一下,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桌子对面,刘光天和刘光福兄弟俩低着头,捧着碗棒子面粥,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独享那盘香喷喷的鸡蛋,只能默默地啃着窝头,连咸菜都不敢多夹。
二大妈一边给刘海中倒酒,一边闲聊。
“老刘,你们中午没在家是没闻到!张和平家不知道做啥呢,又是炒鸡蛋又是肉肠的,香得不得了。”
刘海中呷了一口酒,不屑地哼了一声。
“哼!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走了点狗屎运,巴结上了街道领导,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说到底,不还是个工人?能有多大出息?”
他夹起一大块鸡蛋塞进嘴里,咀嚼着,脸上露出优越感。
“他能跟咱家光齐比?咱家光齐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中专生!念的是学问!毕业出来,那就是干部!是领导!懂吗?”
一想到大儿子刘光齐马上就要毕业分配工作,老刘家即将出一位“官老爷”,刘海中就心花怒放,觉得脸上倍儿有光,连盘里的炒鸡蛋仿佛都更香了。
他美滋滋地又滋溜了一口酒,完全沉浸在对未来权势的憧憬之中,丝毫没注意到两个小儿子眼中的渴望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