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余韵尚在,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仿佛也带着一股喜庆。
区供电局的周局长心情大好,红光满面地拉着街道办王主任、区公安局李副局长以及派出所所长,热情地邀请道。
“两位领导,各位同志!今天咱们这个变电站警务室能这么快挂牌,离不开大家的鼎力支持!这都过了饭点了,想必大家都饿了吧?走走走!都别推辞,到我那儿,区供电局食堂,咱们简单吃个便饭,也算是我代表供电局,感谢各位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王主任笑着推辞:“周局长,太客气了,这都是分内之事。”
李副局长也摆手:“就是,周局长,这多不好意思。”
派出所所长更是连说不敢当。
周局长却不由分说,一手拉着王主任,一手虚扶着李副局长,态度坚决。
“哎哟,我的两位大主任、大局长!你们都辛苦一上午了,这顿饭必须吃!不吃饭就是看不起我老周!我们食堂大师傅手艺不错,今天正好弄了点好材料,咱们边吃边聊,也正好聊聊后续人员配备和协作的问题嘛!”
他这话既热情又带着点工作由头,让人不好再拒绝。况且,在这个物资普遍匮乏的年代,能去供电局这样的单位食堂吃顿“便饭”,诱惑力着实不小。众人见周局长盛情难却,便也不再矫情,笑着应承下来。
张和平开着吉普车,载着几位领导,一路来到了区供电局。周局长显然是早有准备,直接引着众人来到了食堂内部的一个小包间。
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凉菜。拍黄瓜、糖拌西红柿、蒜泥白肉、油炸花生米,虽然简单,但在那时已算丰盛。
众人落座,周局长亲自打开一瓶本地产的二锅头,给在座的都满上。
“来!第一杯,我代表区供电局,感谢王主任、李副局长,还有咱们派出所的同志们!感谢对我们电力设施安保工作的大力支持!我先干为敬!”说完,周局长一仰脖,一杯烈酒便下了肚。
众人纷纷举杯相应。
酒过三巡,菜也陆续上来了,热菜有红烧肉、葱爆羊肉、清蒸鱼、炒鸡蛋,还有一个白菜豆腐汤。这伙食标准,看得黄长安和派出所所长都暗自咋舌,心道这供电局果然是实权部门,家底厚实。
席间气氛热烈,周局长更是把夸奖的重点放在了张和平身上。
“要说这次的事儿,和平是首功!”周局长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到张和平碗里,满脸的欣赏。
“不仅最早提出建警务室的设想,后面联系轧钢厂搞物资,出力最大的也是他!开车接接送送,忙前忙后,毫无怨言!年轻人,有想法,肯实干,是块好材料!老李啊,你就别惦记了,这样的人才是我们供电系统的宝贝疙瘩!”
李副局长呷了口酒,笑着摇头:“老周你这护犊子护得……行行行,我不跟你抢。不过和平啊,以后在供电系统要是干得不顺心,我们公安局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张和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恭敬地说。
“周局长、李副局长、王主任,三位领导过奖了。我就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主要还是靠各位领导指挥得当,大力支持。这杯酒我敬各位领导,感谢领导的信任和栽培!”
说完,也爽快地干了一杯。他这番不居功、懂礼数的表现,更是赢得了在座领导的好感。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直到下午两点多,众人才酒足饭饱地起身告辞。周局长一直将众人送到供电局大院门口。
临别前,周局长特意又将张和平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和平啊,还有个事儿。局办公室那边已经跟木材厂联系好了,给你做家具的木料都选好了,都是干燥好的好料子。明天,我让办公室安排辆卡车,直接给你送到住处去。”
“这事儿,你可一定要多用点心,拿出你最好的手艺来。”
张和平闻言,精神一振,这是正事来了。他立刻收敛了酒意,郑重地保证道:“局长,您放心!木料一到,我立刻开工,保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绝不给您丢脸!”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周局长满意地拍了拍张和平的肩膀,“等着你的好消息!”
几人又聊了一会,然后在周局长的欢送下各自乘车离开。
张和平开着车,先送黄长安回街道办。黄长安下车后,吉普车上就只剩下张和平和他二叔张吉海。
张吉海靠在副驾驶座位上,车窗开着,微风吹散了些许酒意,他脸上却泛着一种比喝酒更兴奋的红光。
他看了看开车的侄子,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说道:“和平,跟你说个事儿,刚才吃饭前,李副局长把我和我们所长大叫到一边,透了点风。”
张和平专注地看着路,随口问道:“什么事儿,二叔?”
“区局最近可能要有些人事调整。”张吉海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我们所长,可能要高升,调回区局任职。”
张和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所长的位置……”
“李副局长的意思,区局班子基本上已经讨论过了,倾向于让我来接任!”张吉海终于说出了这个好消息,胸膛都不自觉地挺了起来。
“真的?!二叔,恭喜啊!”张和平由衷地为二叔感到高兴。东直门派出所所长,这可是实权位置,管辖着南锣鼓巷这一大片区域,比起现在的副所长,权力和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
“嘿嘿,”张吉海得意地笑了笑,在自家侄子面前也不掩饰了。
“你二叔我在派出所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35千伏变电站的案子,虽然没抓到幕后大鱼,但前期处置、后续跟进,包括这个警务室的建设,我都冲在前面,也算是在局领导面前露了脸,立了功!要不然,这好事也轮不到我头上。”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和野心:“这位置坐上去了,以后咱们老张家在这片儿,说话也能更硬气点!你以后在院里,有什么事,二叔也能更好地照应你。”
张和平知道二叔这是真心话,笑道:“那我就先谢谢未来的张所长了!不过二叔,位置高了,责任也更重了。”
“那是自然!”张吉海神色一正,“你二叔我心里有数。”
将张吉海送回派出所,看着他意气风发走进大门的背影,张和平也笑了笑,这才调转车头,直接回了四合院。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感觉也有些疲惫,就不打算回所里了。
回到四合院家里,张和平定了定神,给闹钟上好了发条,确保不会错过接陈淑英下班的时间,然后才倒在床上,准备小憩片刻。窗外是午后慵懒的阳光和偶尔传来的邻居家孩子的嬉闹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有序。
相比之下,中院贾家,则是另一番光景。
贾东旭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在工厂里干活时差点出岔子,被车间主任训斥了几句也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反复闪现的都是周末在赌桌上赢钱时那种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的快感,以及那个大胡子看似随意却充满诱惑的话语。
“下次想赢钱还可以继续来找我”。
那二十多块钱带来的短暂满足,早已被一种更深层次的焦渴所取代。
他渴望再次体验那种不劳而获、瞬间暴富的刺激,渴望用更多的钱来证明自己,来堵住母亲唠叨的嘴,来在院里扬眉吐气,甚至……幻想着如果能赢一大笔钱,是不是就能过上像张和平那样被人羡慕、被人尊敬的生活?
这种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搅得他坐立不安。
晚上下班回来,一家人草草吃了饭。贾张氏还在为儿子“挣”回来的那点粮食和猪油渣沾沾自喜,絮叨着邻居家的不是。秦淮茹默默地收拾着碗筷,敏感地察觉到丈夫的心不在焉和烦躁。
夜深人静,贾东旭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赢钱的画面和输钱的恐惧在他脑子里打架,赌桌的诱惑和潜在的危险让他备受煎熬。
他的动静终于吵醒了一旁刚刚睡着的秦淮茹。
“东旭,你怎么了?睡不着?”秦淮茹撑起身子,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丈夫紧绷的侧脸,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事!睡你的觉!”贾东旭烦躁地低吼一声,猛地坐起身来,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秦淮茹心里一紧,也坐了起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贾东旭动作一顿,没好气地说:“心里烦,出去透透气!去黑市上转转,看能不能淘换点东西!”他找了个自己都不太信服的借口,然后不等秦淮茹再问,便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家门。
秦淮茹看着丈夫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攥紧了她的心。黑市?这么晚了去黑市?家里不是刚买了些粮食吗?
秦淮茹不敢深想,只能无力地躺回炕上,望着黑漆漆的顶棚,心如乱麻。
贾东旭像一道幽魂,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四合院,融入了黑黢黢的街道。
夜晚的凉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但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朝着东直门下那条熟悉的、通往秘密赌场的胡同走去。
内心的欲望,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已经紧紧缠绕住了他,将他拖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