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静静洒在叶轩略显苍白的脸上。他睁开眼,眸中的空洞与涣散较前两日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埋于沉寂之下的、逐渐凝聚的坚毅。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依旧带着几分大战后的滞涩与心神损耗的疲惫,但终究不再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推开房门,院子里弥漫着早膳的清香。苏母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盅炖得恰到火候的莲子百合粥端上石桌,抬头看见儿子,眼中立刻闪过如释重负又难掩心疼的复杂神色。
“轩儿,醒了?快,趁热喝点粥。”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
“嗯,谢谢娘。”叶轩应了一声,他走到桌边坐下,安静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元婴期的叶轩自然不用吃饭,但为了不让娘担心,他还是将碗中的粥吃完了。
苏母在一旁看着,心中稍安,却又泛起更深的酸楚。她宁愿儿子哭一场、闹一场,也好过现在这样,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压在心底,表现得如此…正常。这种正常,反而更让她担心。
生活确实还要继续。吃完早饭,叶轩甚至去了一趟茶行,处理了几件积压的、必须由他决断的事务。他的出现让茶行的伙计们既惊喜又敬畏,做事都下意识地更加小心翼翼。叶轩的神色平静,指令清晰,仿佛与往日并无不同。
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察觉,那温和表象下缺失了以往的温度,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深处,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玩乐的心思确是彻底淡了。往日里,他或许还会约上三五好友去听云堇的新戏,去和香菱研究新菜,或是陪着胡桃做些无伤大雅的胡闹。
如今,所有这些邀约都被他婉言谢绝。他更多的时间是独自待在书房,或是于庭院中静坐,看似发呆,实则灵台清明,庞大的神念以前所未有的广度细致地扫过璃月的每一寸土地。
突破至元婴期,不仅是力量的飞跃,更是生命层次与感知力的彻底蜕变。他对世间能量,尤其是那些阴暗、污秽的能量,变得异常敏感。深渊的气息,在他如今的神念感知下,如同雪白绸缎上的墨点,再也无所遁形。
而他从帝君钟离那里得到的模糊信息,也指向了深渊。荧的突然离去,大概率与她那位身处深渊阵营的哥哥空有关。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当时心如刀绞的他,才最终选择了放手,没有强行阻拦。他尊重她的选择,理解她与血亲之间难以割舍的羁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坐视不管。深渊教团在璃月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隐患。拔除这些毒瘤,既是为了璃月的安宁,或许…也是为了在未来,能让她少一些后顾之忧,或者说,能让自己拥有更多介入的底气与筹码。
行动开始了。
对于潜伏在璃月各处的深渊教团而言,这是毫无征兆、突如其来、且残酷到令人绝望的一天。
在归离原的一处看似普通的古代遗迹下方,一群深渊法师正围绕着新绘制的阵法图纸低声吟唱,试图接引更深层的虚空力量。
忽然,整个地穴剧烈震动,头顶的岩层毫无征兆地崩塌。不是自然的塌方,而是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直接从上至下强行轰穿。
炽烈的阳光和一道冰冷的身影一同落下。剑光一闪,复杂的法阵核心连同几个来不及反应的深渊法师瞬间化为齑粉。残存的法师惊骇欲绝地看着那道身影,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动作,便被磅礴的岩元素力彻底镇压、净化。
在层岩巨渊深处某个废弃矿道的最底层,浓郁的深渊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数名深渊法师正守护着一株汲取地脉污秽而生的诡异植物,那是他们重要的实验品。
骤然间,矿道四壁亮起无数金色的岩元素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将所有深渊气息灼烧得滋滋作响。叶轩的身影自岩壁中一步踏出,指尖轻点,那株诡异植物连同周围的法师瞬间被凭空生出的地心之火吞噬,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为飞灰。
在碧水河畔一处依靠幻术隐藏的营地,几个深渊法师刚结束一轮巡查,正准备休息。一道微风拂过,营地周围的幻术如同泡沫般无声破碎。
叶轩静立河边,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抬了抬手。河水猛然倒卷,化作无数水链,将惊骇的法师们死死缠住,精纯的水元素力侵入它们体内,将其核心的深渊力量迅速净化瓦解。
藏得不深的,感知力强的,甚至只是运气不好刚好在叶轩神念扫过区域内的…一个接一个深渊教团的据点、布置、阴谋,在一天之内被以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连根拔起,碾碎成渣。
叶轩的行动没有任何迂回,没有任何试探。精准、高效、冷酷。元婴期的神识如同天网,笼罩四野,任何一丝深渊的污秽都无法逃脱他的感知。而他拥有的力量,对付这些分散的据点,堪称碾压。
消息通过深渊特有的渠道迅速在残存的教团成员中传开,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那个煞星!他怎么会找到那里?”
“完了…辛辛苦苦准备了三个月的献祭法阵…”
“快跑!离开璃月!他不讲道理!根本不给我们任何反应时间!”
深渊法师们并非怕死之辈,但它们追求的是有价值的牺牲,是为了深渊的伟大事业而奉献。
像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如同蝼蚁般被随手碾碎,甚至连目标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彻底消亡,这种毫无意义的死亡,让它们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一时间,幸存的深渊法师闻“叶”色变,纷纷设法逃离璃月,短期内,再无哪个法师愿意踏足璃月地界。
而那些因各种原因暂时无法撤离、残存下来的,更是每日惴惴不安,如同惊弓之鸟,生怕下一刻那个杀神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
遥远的深渊某处,空正听取着一名深渊使徒关于各地据点损失的汇报,尤其是璃月地区的惨重损失。使徒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惶恐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殿下,璃月的据点几乎被拔除殆尽,损失远超预期。执行者…是那个叶轩。他似乎突破之后,对吾等的气息敏感到了极致…”
空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只有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显示着他极差的心情。
使徒汇报完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属下愚见,那叶轩原本与荧殿下相处甚好,若您不去…呃,晓之以理,或许…或许他日后还得尊称您一声舅兄。届时…说不定还能成为吾等一大助力,岂不美哉?何至于如今…”
这番话,如同一点火星掉入了炸药桶。
空的呼吸猛地一窒!
大舅哥?!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诡异的魔力,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并不受控制地衍生出一系列的画面——某个笑得一脸欠揍的家伙,揽着荧的肩膀,身后跟着几个蹒跚学步、软糯可爱的小豆丁,孩子们仰着天真无邪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围着他喊:“舅舅!” “舅舅抱!”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太…太温馨,太“正常”了!正常得与他所追求的深渊伟业、与他和妹妹注定要履行的使命格格不入。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和…难以言喻的烦躁。
“闭嘴!”空猛地打断使徒的遐想,声音冰冷彻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荒谬!吾等伟业,岂能寄托于这等可笑的关系之上?要靠力量夺取的一切,绝无可能依靠这种歪门邪道。”
他狠狠训斥着使徒,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心思!再让我听到这种言论,严惩不贷!”
深渊使徒连忙低下头,喏喏称是,不敢再多言。然而低垂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嘀咕:“…明明就是妹控,还不让说…”
它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忘了眼前这位“殿下”的感知何等敏锐。
“砰!”
一声闷响。空的拳头快如闪电,狠狠地砸在了使徒那覆盖着坚硬甲壳的头盔上,力道之大,让使徒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差点栽倒在地。
“滚出去!”空的声音里充满了恼羞成怒。
深渊使徒捂着发懵的脑袋,再不敢多待一秒,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空独自留在昏暗的大殿中,呼吸依旧有些急促。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舅舅”“舅兄”的诡异画面驱逐出去,却发现它们如同附骨之蛆,越想赶走就越清晰。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坚硬的石柱瞬间布满裂痕。
“叶…轩…”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