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时光,并非简单的空间跳跃。
当墨尘以自身混沌之力为枢纽,勾连天刑号核心那枚源自太初的符文,并驱动尊魂幡中初步解析出的“时光道蕴”时,整个舰桥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景象笼罩。
不再是深邃的星空,不再是漂浮的陨石。视野中的一切——操控台、舱壁、乃至身边的同伴——都开始变得“透明”且“重叠”。无数模糊的、快速闪过的画面如同倒放的电影胶片,从众人身边流淌而过:仙界的云海翻腾又平息,破碎的星辰凝聚又炸开,天刑号狰狞的舰体轮廓时而清晰时而虚幻……
时间,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以近乎物质的形式呈现其洪流。
墨尘立于舰桥中央,双目紧闭,周身混沌气与太初符文的光芒交融,形成一层稳定的“时空泡”,将天刑号牢牢包裹。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舵手,在汹涌澎湃、支流无数的时间长河中,精准地溯流而上,朝着三百年前那个既定的坐标节点驶去。
“稳住自身锚点!回忆你们最深刻的‘现在’印记!”墨尘的声音在所有人识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鬼煞真人紧握尊魂幡,幡面猎猎,无数魂影在时光冲刷下发出尖啸,却又被幡体本身和混沌时空泡的力量保护、安抚。钱满仓死死抱着一枚特制的“现在时”灵石,口中念念有词,计算着资源消耗与时间汇率。赵乾和野田鬼王则带领部下,全力维持着舰内阵法的稳定。
时间逆旅,不仅仅是位置的移动,更是对存在本身的考验。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时光洪流冲散,落入未知的时间支流,甚至自我认知发生错乱。
就在天刑号艰难而坚定地溯流而上时,变故突生!
前方的时光洪流中,突然出现了不和谐的“杂质”。几道银灰色的、带着明显敌意的“触须”,如同潜伏在时间长河中的猎食者,悄无声息地缠绕而来,试图干扰、破坏墨尘建立的稳定航道,甚至想将天刑号拖入某个预设的“时光陷阱”或混乱涡流中!
“是时序理事会的拦截!他们果然在时间线上有布置!”鬼煞真人厉喝,尊魂幡一震,数道凝练的凶煞魂力化为长矛,刺向那些银灰触须。
“不止是拦截,”墨尘猛地睁开眼,眼中混沌光芒洞穿时光幻象,“是‘清理程序’!他们感应到了我们这次主动的、大规模的逆流行为,触动了更深层的防御机制!这些‘时光猎犬’,是冲着彻底抹除我们在这段河床上的痕迹来的!”
正如他所言,那些银灰触须后方,隐隐浮现出几个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银袍虚影。它们没有具体的面目,仿佛只是某种规则或程序的具现化,手中持着由破碎时钟和银色锁链构成的武器,散发着纯粹的“抹除”与“修正”意味。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时序修正力场’!时空泡稳定性下降3%!”舰载法阵发出警报。
“他奶奶的,真当老子是泥捏的?”鬼煞真人火了,尊魂幡迎风便涨,恐怖的吸力直接针对那些银袍虚影和触须,“管你是程序还是鬼,进了老子的幡,都是菜!”
然而,这些“时光猎犬”远比北天极遭遇的“余音”和普通银袍人更诡异。它们似乎介于实体与概念之间,尊魂幡的吸力对它们效果大打折扣。它们灵活地避开魂力攻击,银色锁链如同毒蛇,专门缠绕向天刑号的时空泡,发出刺耳的、试图将其“解锁”的摩擦声。
更麻烦的是,它们的攻击引动了周围时间流的紊乱,导致逆流速度被迫减缓,且航道开始出现不可控的偏移。
“不能纠缠!我们的目标是三百年前的节点,不能被拖在这里!”钱满仓急道。
墨尘眼神一冷:“想拦路?那就看看你们的‘程序’,能不能处理‘溢出错误’!”
他不再单纯维持时空泡,而是将更多的混沌之力,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频率,轰然注入周围的时间洪流!
不是抵抗,不是防御,是同化与污染!
混沌,本就是包容万物、亦能瓦解万物的本源之一。时光之力,亦在其范畴之内!
银灰色的时间流在接触到高活性混沌能量的瞬间,如同清水被滴入了浓墨,开始变得浑浊、滞涩、并向着墨尘掌控的方向扭曲!那些“时光猎犬”发出的银色锁链,在混沌的侵蚀下迅速失去光泽和结构,变得脆弱不堪。
银袍虚影似乎发出了无声的惊骇波动,它们第一次遇到了能直接“污染”时间规则本身的力量!
“就是现在!冲过去!”墨尘一声令下,混沌时空泡光芒大盛,趁着前方时间流被短暂同化、阻力大减的瞬间,天刑号如同逆流的黑色箭鱼,猛地加速!
砰砰砰!
几道试图拦路的银袍虚影被狂暴的混沌时空泡直接撞碎,化为点点银光,旋即被后方汹涌而来的、被墨尘力量“感染”的浑浊时间流吞没、消化。
“猎犬”的拦截被蛮横突破!
但墨尘能感觉到,更深层的时间脉络中,更多的“涟漪”正在被触动。时序理事会已经将他们标记为最高优先级威胁。
“加速!在下一个拦截网形成前,抵达目标!”墨尘全力催动。
天刑号在浑浊而汹涌的时间逆流中,划出一道暴烈的轨迹。
三百年的时光距离,在主观感受上漫长又短暂。当周遭那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时光幻象逐渐趋于稳定,呈现出相对统一的、带着陈旧感的“色调”时,墨尘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准备脱离时光洪流!坐标校准——大乾历七百三十二年,东胜神洲边缘,无名荒山!”墨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三百年前,这是他最初崛起之地的邻近区域,也是年轻时的师父,鬼煞真人(那时还叫二狗)活跃的年代。
时空泡外的景象飞速凝固、清晰。
郁郁葱葱却灵气相对稀薄的山林,古朴简陋的村庄轮廓,天空中没有穿梭的仙舟,只有凡鸟飞过……一切都透着一种原始的、未被现代(或者说墨尘崛起后)仙道科技浸染的质朴感。
天刑号巨大的舰体,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荒山上空,舰体表面流转的混沌光芒迅速内敛,与周围的时空波动尽可能协调,避免引起过大扰动。虽然依旧醒目,但在这个仙凡混居、讯息闭塞的时代,或许会被当成某种罕见的“天外陨铁”或“上古遗迹”。
“成……成功了?”钱满仓擦了把冷汗,看着窗外截然不同的景象,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到了,就是这味儿!”鬼煞真人(现在的)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怀念、唏嘘、还有一丝……尴尬?“三百年前啊……老子,哦不,那时候的二狗我,应该就在这一带坑蒙拐骗……咳咳,是历练修行!”
墨尘没理会师父的感慨,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扫过方圆千里。
很快,他锁定了两个目标。
东南方向五十里,一个破旧的山神庙里,隐约传来带着古怪口音的祈祷声和……某种阴邪的忍术结印声。
西北方向八十里,一个刚被洗劫、还冒着烟的小镇上,一个穿着破烂道袍、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和油滑的年轻修士,正骂骂咧咧地从几个地痞尸体上摸出最后几个铜板,嘴里嘀咕着:“娘的,就这点钱?还不够老子买壶酒……嗯?”
年轻修士(二狗)忽然有所感应,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荒山方向,那里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他灵魂都微微颤栗的压迫感一闪而逝。
“见鬼了?这穷乡僻壤的,能有啥?”他嘀咕着,但眼珠子却转了转,悄悄捏了个隐息诀,身影逐渐淡去,朝着荒山方向潜行而来。
墨尘收回神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找到他们了。师父,您的老朋友,还有……年轻的您,都出场了。”
他看向东南山神庙的方向,眼神冰冷。
“走吧。去给这场跨越三百年的‘狼狈为奸’,做个了断。”
“顺便……”他瞥了一眼西北方向,笑意更深,“看看年轻时的师父,是怎么‘一石二鸟’的。”
天刑号舱门打开,墨尘一行人化作数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投向那座破旧的山神庙。
三百年前的时空,因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悄然掀起了第一缕波澜。
而年轻的“二狗”,也循着那莫名的感应和骨子里对“大机缘”或“大麻烦”的嗅觉,正悄然靠近。
双线交汇,猎杀与观察,即将同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