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中形势瞬间逆转。
那名仅存的“影刃”死士显然也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对方一出手就毙了自己一名同伴,态度更是明确无比。他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放弃墨兰,挥刀扑向那名戴着金属面罩的神秘人!
然而,那神秘人的身手远超他的想象。
面对凌厉劈来的弯刀,神秘人竟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手中那造型奇特的短弩不知何时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同样样式奇古、泛着幽光的短刺。就在弯刀临体的刹那,他手腕一抖,短刺后发先至,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点在死士持刀的手腕脉门上!
“当啷!”弯刀落地。
死士闷哼一声,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他还想反抗,那短刺却已如影随形,闪电般刺入他的心口!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死士瞪大了眼睛,身体晃了晃,重重倒地,气绝身亡。
从神秘人出现到两名“影刃”死士毙命,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其身手之狠辣、效率之高,令在一旁戒备的墨兰都暗自心惊。此人的路数,带着浓重的官方痕迹,却又与她所知的玄镜司风格略有不同,更加诡秘、更加一击致命。
神秘人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短刺在尸体衣衫上擦净血迹,收回鞘中。他转向墨兰,目光再次扫过她背上昏迷不醒的陈朔,最后落在墨兰那张带着疲惫、警惕与一丝惊疑的脸上。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墨兰总旗?”
墨兰心中一震,对方竟然认得自己!她紧握短刃,没有放松警惕:“你是何人?”
神秘人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玄色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央是一个古朴的“镜”字,但与墨兰所持的玄镜司令牌不同,这面令牌的边缘,镶嵌着一圈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纹路。
“玄镜司,暗卫。”神秘人言简意赅。
暗卫!墨兰瞳孔微缩。她听说过这个名号,那是直属于玄镜司最高层、极少露面、专门执行最隐秘、最危险任务的特殊力量,堪称玄镜司的暗刃。难怪身手如此了得,风格如此诡秘。
“奉总捕头密令,接应尔等。”暗卫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情况有变,苏州守备营参将已投靠叛逆,城外遍布眼线,总捕头无法按原计划入城,现已秘密抵达城外西山坳。命我潜入接应,带你们前往汇合。”
总捕头已经到了!而且就在城外!这个消息如同强心剂,让墨兰精神一振。但对方提及的“情况有变”和“叛逆”二字,更是坐实了那位亲王的疯狂举动已形同谋反!
“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墨兰依旧没有完全放松。玄镜司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在这风云诡谲的时刻。
暗卫似乎早有准备,沉声道:“总捕头口谕:‘水月镜阁之缘,可助尔等脱困,信物为证。’”
水月镜阁!信物!
墨兰猛地想起陈朔之前提及的、与他所得传承有关的只言片语,以及那枚神秘的玉佩!这口谕和信物,绝非外人所能知晓!她心中的疑虑顿时消去大半。
“我们被军队合围,东南方向三里外,至少有三百甲士正在收紧包围圈。”墨兰快速说道,同时指了指西北方向,“陈先生感知那边气机薄弱,但地势险峻,我们正欲往那边突围。”
暗卫点了点头,似乎对陈朔的“感知”能力并不意外:“西北是落魂涧,瘴气弥漫,绝壁深谷,确是绝地,但也正因为是绝地,军队布防最为稀疏。总捕头亦判断,若尔等能逃出别院,落魂涧是唯一生路。跟我走,我知道一条隐秘小径,可避开大部分搜捕,直抵西山坳。”
他言罢,不再耽搁,转身便向着西北方向行去,步伐迅捷而诡异,仿佛能预知前方每一处落脚点,总是能巧妙地借助地形和植被隐藏身形。
墨兰不再犹豫,背负好陈朔,对惊魂未定的卞玉京低喝一声:“跟上!”便紧随那暗卫而去。
有了这名熟悉地形、身手高强的暗卫引路,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也安全了许多。那暗卫似乎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总能提前避开可能存在的明岗暗哨,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隐蔽,有时甚至需要从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中挤过,或者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石壁。
墨兰咬牙坚持着,背后的陈朔依旧滚烫,伤口在颠簸中不断渗出鲜血,将她的后背染红大片。卞玉京更是狼狈不堪,衣裙破损,身上添了许多刮伤,体力几乎耗尽,全凭一股求生意志在支撑。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两拨零星的搜索人员,但在那暗卫鬼神莫测的袭杀和墨兰的配合下,都有惊无险地将其解决,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约莫行进了大半个时辰,日头已然升高,山林间的雾气逐渐散去。前方的地势开始变得越发崎岖,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带着腥甜的怪异气味,令人头脑微微发晕。
“前面就是落魂涧边缘,小心瘴气。”暗卫停下脚步,取出两颗碧绿色的药丸递给墨兰和卞玉京,“含在舌下,可抵御寻常瘴毒。”他自己也服下一颗。
墨兰接过,先小心地塞了一颗到陈朔嘴里,然后自己才含下。药丸入口,一股清凉之意直冲头顶,果然那晕眩感减轻了不少。
他们此刻站在一处陡坡上,向下望去,只见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被浓白与淡紫色雾气笼罩的深涧,深不见底,只能听到隐约的水流轰鸣声从涧底传来。涧壁陡峭如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奇形怪状的藤蔓,偶尔有怪鸟的啼叫声从雾瘴中传出,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这就是落魂涧!果然是一处绝地!
“我们要下去?”卞玉京看着那深不见底、瘴气弥漫的山涧,声音发颤。
“不必下到涧底。”暗卫指向左侧一处被浓密藤蔓和怪石遮掩的崖壁,“那里有一条古老的栈道,年久失修,但尚可通行,是穿越落魂涧最快、也是唯一不被大军封锁的路径。穿过栈道,对面就是西山坳范围。”
他率先向那处崖壁走去,拨开层层藤蔓,果然露出了一段嵌在悬崖峭壁上的狭窄栈道。那栈道不知是何年代修建,由木桩和石板构成,许多地方已经腐朽断裂,看上去岌岌可危,下方就是云雾缭绕的深渊。
“跟紧我的脚步,踩我踩过的地方,绝对不要向外看!”暗卫沉声叮嘱,随即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摇摇欲坠的栈道。
墨兰深吸一口气,将背上的陈朔又往上托了托,绑缚的绳索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毅然踏上了栈道。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山风从涧底吹来,带着瘴气的腥甜和刺骨的寒意,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身形不稳。
卞玉京闭上眼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栈道,根本不敢往下看,只能死死盯着前方墨兰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三人沿着这险峻无比的古老栈道,小心翼翼地向着云雾深处、那未知的对岸前行。每一步,都如同在生死边缘徘徊。
而就在他们踏上栈道后不久,身后的山林中,隐约传来了大队人马行进的金铁交鸣与呼喝之声。军队的合围,终于彻底收拢,只可惜,他们终究晚了一步。
然而,落魂涧的对岸,等待他们的,就一定是安全的港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