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结束后第二天，分配通知下来了。
林凡被分到了宣传部信息处。通知下来时，同期培训的几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些意味难明的东西。
孙磊从旁边经过，并没有再出言嘲讽，只是那种打量和评估的意味，让林凡觉得比直接的恶意更令人不适。
这种冲突并非正面交锋，更像是一种暗流下的较劲，符合机关里微妙的人际关系。
“信息处……”林凡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根据原身模糊的记忆和昨天听来的闲谈，知道这是个新成立不久、专门应对互联网舆情的处室，任务繁重且责任重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内心哀叹，这地方一看就不是能悠闲摸鱼的所在。
他去信息处报到前，姚力特意找他简短谈了次话。
“林凡同志，你的分配定了，信息处。”姚力看着他，语气比培训时更郑重了些。
“陈部长昨天下午看了你们的心得，特别在你的那份上做了批示。”
林凡的心猛地一跳。
姚主任将一份文件复印件递给他。林凡接过，一眼就看到了空白处那几行苍劲有力的红色钢笔字：
“观点新颖，视野开阔，虽略显稚嫩，然于新进人员中实属难得。网络舆情治理确需前瞻思维，可嘱其就‘非对称性谣言传播’一点，深入思考，试写一篇内参供稿。—— 陈江山”
完了！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结果！他原本只求过关，最多被姚主任说一句“写得还挺敢想”，然后就被扔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可现在，常务副部长陈江山的亲笔批示！还要他写内参！
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无数个加班赶稿的深夜。
【任务‘认知锚点’已完成。评价：良。奖励发放中……】
【获得奖励：‘爬虫技术精通（基础）’。相关知识与技能已灌输。】
一股庞大的、杂乱的信息流瞬间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python基础语法、http请求过程、htmL文档结构、正则表达式匹配、简单的数据存储……无数关于如何从网络上自动抓取信息的知识和技巧，粗暴地烙印进他的记忆。
剧烈的、撕裂般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他不得不微微弯腰，用手撑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林凡同志？你没事吧？”
姚力注意到他的异状，关切地问。
“没……没事，姚主任！”
林凡强行压下不适感，声音有些发飘，“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没吃早饭……看到部长的批示，太激动了……”
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心里把系统骂了千百遍。
姚力理解地点点头：“年轻人，重视工作是好的，但也要注意身体。陈部长的批示是压力，也是动力。这篇内参，你要认真对待，这是部长亲自点的题，写好了，直接报给我。”
“是！主任！我不辜负部长的期望和您的信任！”
拿着那份沉甸甸的批示复印件，林凡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姚力办公室，走向六楼的信息处。
信息处办公室比他想得更显拥挤和忙碌。
处长王建军是个看起来和气但眼神疲惫的中年人，简短欢迎后，就把他安排给一个叫李田的年轻同事，让他先熟悉最基础的网络信息采集工作——就是每天浏览几十个指定网站，手动复制粘贴新闻标题和链接，再用官话套话总结成每日摘要，报送省委办公厅。
林凡看着李田那原始到极致的手工作业方式，内心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我脑子里现在有爬虫技术啊！写个脚本自动抓取，十分钟就能搞定他一天的工作量！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死死摁了下去。
众所周知，职场中，越能干，活越多，“鞭打快牛”嘛。
打定主意，他决定扮演好一个“笨拙但努力”的新人。
他先研究了一下怎么开机，然后学着旁边李田的样子，笨拙地打开浏览器，开始一条一条地复制粘贴，故意放慢速度，心里盘算着：就这样，慢慢磨，显得我很认真但效率不高，这样以后就不会给我派太多急活重活。
【检测到思维惰性熵增（宿主具备显着提升效率的可行性方案却主动选择低效工作模式）。启动校准程序。】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在他脑海深处毫不留情地敲响。
林凡浑身一僵。
又来？！我这次什么都没干啊！我只是在老老实实模仿同事啊！这也要罚？！
几分钟后，王建军办公室的门开了。他脸色古怪地拿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A4纸，走到了林凡工位旁。
“林凡啊……”王处长的语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困惑，“你……是对我们处里的工作流程，有什么看法吗？”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啊处长，我正在努力学习，感觉受益匪浅。”
他努力让表情看起来真诚又懵懂。
“那就奇怪了。”
王处长把那张纸递到林凡面前，“刚内部oA系统里，‘内部建议栏’收到一份以你工号提交的工作建议。标题是这个……你看一下。”
林凡只扫了一眼标题，眼前就是一黑。
标题用的是二号方正小标宋简体，庄重得刺眼：《关于运用自动化脚本技术提升网络信息采集与摘要报送工作效率的初步构想（试运行建议稿）》
正文更是用三号仿宋Gb2312将他脑子里那些爬虫知识，用最标准、最积极、最官方的口吻重新演绎了一遍，详尽“论证”了人工操作的弊端和自动化脚本的必要性、可行性，甚至给出了“python语言环境”和爬虫部署方式的具体构想。
邻座的李田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到标题就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林凡……你……你来真的啊？刚来就搞技术革新？”
林凡社会性死亡，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处长！误会！天大的误会！可能是系统出bug了！我绝对没有提交过这个！我连python这个词都拼不全！”
他恨不得指天发誓，内心已经把垃圾系统千刀万剐。
王处长看着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便摆摆手：“好了好了，可能真是系统故障。这事到此为止。”
但他转身前，还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份“建议书”，又看了一眼林凡那台崭新的电脑。
然而，仅仅一小时后，王处长再次把他叫进了办公室。他桌上放着两份东西：一份是带着陈部长红批的心得复印件，另一份就是刚才那份“自动化脚本建议书”。
“林凡同志，”王处长语气严肃，“我思考了一下。陈部长能看重你的思路，说明你是有想法的年轻人。”
“处里现在任务重，人手紧，正是需要创新和效率的时候。你提到的这个自动化脚本……”王处长手指点了点那份建议书，“既然你提到了，不管是不是误操作，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啊？”林凡懵了。
“这个脚本，就由你来尝试开发。”王处长一锤定音，“需要什么支持，可以跟我提。给你三天时间，搞出个雏形来看看效果。这期间，信息采集的常规工作可以先放一放。”
【新任务发布：效率先锋】
【任务要求：在72小时内，开发出一套可用的网络信息自动抓取脚本，并成功应用于处内工作。】
【任务奖励：数据清洗与整理技巧（基础）】
【任务失败惩罚：“代码调试”噩梦（每晚）】
林凡：“！！！”
傍晚，林凡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他那位于省委大院附近老居民区租住的一室一厅。
推开已经掉漆的防盗门，冰冷的孤独感扑面而来。
他倒在旧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昏黄的污渍，感觉身心俱疲。
他只不过想安安静静地躺平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系统界面，那【爬虫技术精通】的技能图标微微闪烁了一下。
林凡叹了口气。
算了，写脚本就写脚本吧，至少……能让自己以后的工作量少一点？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