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军事问题,嬴政习惯性的看向王翦,但是话到嘴边又改口道:“蒙武,你说此事应当如何?”
蒙武没想到大王会先问自己,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翦。王翦只是头不抬眼不睁地躬着身子站着,仿佛韩使说的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蒙武轻轻叹息一声,问道:“请问韩使,赵国和魏国出兵多少?你来的时候战况如何?”
韩使道:“小人来的时候赵国已经渡过黄河正在攻打广武,魏国已经逼近了新郑。魏赵…”
蒙武打断他道:“你是说魏国和赵国并不是合军攻打,而是赵国在北,魏国在东?”
“呃,正是。”
“嗯,你继续说,两国兵力如何?”
“魏国有大军不下十万,赵军估计也会比魏军少。”
韩使为了让秦国早日出兵,刻意夸大了赵军的人数。
“胡说!”蒙武呵斥道,“大王,此人妄言欺我大秦,臣建议将其割舌。”
韩使大骇,跪地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人知错了,魏军有大约十万人,主将是朱丘,现在正大攻打宛城和山氏。赵军据悉有将近两万,没有,没有十万那么多。”
蒙武哼了一声,问道:“赵军主将是谁?”
“是,是韩国叛将,韩常和韩信。”
蒙武转身对嬴政道:“大王,韩使远来辛苦,请他先去歇息吧。”
嬴政知道蒙武有话不能让韩使听到,就向韩使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韩使急道:“大王,韩国危在…”
蒙武回头瞪他一眼,把他下面的话给瞪了回去,然后扭头一路小跑地出去了。
嬴政问道:“蒙将军如何知道韩使所说是虚言?”
蒙武道:“回大王,赵国在野王一带只有不到三万兵力,哪会突然出来十万大军。宛城和山氏乃是高大的坚城,就是魏武卒也休想数日内便突破二城打到新郑。综上两处,臣断定这人是故意夸大韩国困境,想让咱们赶紧出兵。”
嬴政大喜,赞道:“将军睿智。”
说着瞥了旁边的王翦一眼,心道没了你王翦,寡人难道就没有别的良将了?王翦仍是低着头,仿佛事不关己。
嬴政道:“那你看咱们是不是要出兵助韩?”
蒙武其实很想问问王翦的意见,但是大王的态度明显不想让王翦参与此事,他也不敢冒然询问。
他低头想了想说道:“现在咱们正在全力准备伐楚之事,不宜过多浪费兵力在韩国。但韩国既然依附于大秦,咱们就得管韩国的危难,否则别国谁还会侍奉秦国。”
嬴政点点头:“那蒙将军的意思是出兵?”
“正是,不过虽然出兵,却尽量不要参战。蒙恬还在洛林,可以让他带兵五万进入韩国作为声援。如果魏国真的打下宛城和山氏进而威胁新郑,那就让蒙恬会同韩军击退魏军。如果魏军止步于宛城,那就不必浪费兵力和魏军硬拼。”
李斯接过话道:“蒙将军的主意不错,那还有北面的赵军呢?”
蒙武道:“赵军在野王一带的新占地只有不到三万人,竟然一下子出兵两万渡河作战,这不符合常理。至于李牧为何会如此安排,在下一时还猜不出来。不过不要紧,如果赵军敢继续深入,只需洛林方面向曲阳施加压力,料想赵军必定回援。”
嬴政道:“很好,就按照蒙将军说的回复韩使,另外再派人通知蒙恬让他率军五万进入韩国。”
下朝之后,蒙武回到家中,把蒙毅单独叫到房间,问道:“自会盟回来,大王似乎对王将军颇有芥蒂,你可知为何?”
关于会盟时发生的事,蒙毅回来后只字未提,其父蒙武还是听了流言才知道嬴政受了侮辱。不过他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没有问过蒙毅。关于用兵的事他想去请教王翦,但是不知道现在拜访合不合适,所以把蒙毅叫来问问事情原委。
蒙恬吃了一惊:“父亲,这事可不能随便议论啊!”
“为父知道,你只用说有关王翦将军的部分,你还怕为父告发你?”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私下议论大王总是不对的。而且万一被人知道,恐怕会落个王绾的下场。”
“为父理解你的意思,只是今日大王遇到军事不问王翦而问为父,这和平日大王的习惯不同。这次赵军的行动很不符合常理,为父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我想去请教王翦,但不知道也不应该去,所以找你来问问。议论大王是死罪,但是你哥在前线带兵,万一弄砸了也一样是牵连全家,所以你还是简单说说吧。”
蒙毅犹豫一下,点点头,然后低声道:“当时赵迁挟持大王,并当众对王将军说,让王将军自杀来换取大王的安全,王将军犹豫再三后表示了拒绝。事后王将军要向大王解释却被大王打断了,王将军也就没有再主动解释,所以…”
蒙武拍案而起,然后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又坐下低声道:“这赵迁好毒的计策,利用大王多疑的性格离间君臣关系。当时两军对峙,主将一死全军就会大乱。那时别说救回大王了,这几万军队也得被赵军吃掉。”
蒙毅叹道:“谁说不是,大伙儿都明白这是明目张胆的离间计,但是咱们大王就是这么个性子,那有什么办法。”
蒙武道:“唉,原来如此,好厉害的赵迁。为父知道了,吃过晚饭,为父去拜访王将军。”
王翦最近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就是在家,几乎足不出户。每天的活动就是看书射箭,教导孙子王离。
这晚他正在给王离讲诗,王贲进来说道:“父亲,蒙武将军来了,正在正厅等候。”
王翦放下书简,说道:“果然还是来了,离儿,今天就到这里,你去玩儿一会儿早些睡吧,明天爷爷带你去骑马。”
王离大喜,原地跳了一下,说道:“好的爷爷,一言为定。”
王翦笑道:“臭小子,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