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营大营,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利品处理中心。
校场上堆满了从金军尸体上扒下来的铠甲和兵器。
另一边,上千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被圈了起来,不安地打着响鼻。
士兵们,无论是神机营的老人,还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灵洗礼的西营降兵,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狂热的笑容。
他们一边清点着战利品,一边唾沫横飞地讨论着刚才那场堪称神迹的战斗。
“你看到了吗?那金狗的重甲,跟纸糊的一样,‘哒哒哒’一响,就碎了!”
“何止是碎了!我亲眼看到一个金狗头目,连人带马,直接被打成了漫天血雨!”
“太他娘的过瘾了!以前看到金狗的骑兵,咱们腿都软了,现在才知道,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猪!”
“这都多亏了将军!将军就是天神下凡!”
士兵们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之前对金军的恐惧,在马克沁重机枪的咆哮声中,被彻底碾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自信,和对李锐近乎盲目的崇拜。
中军大帐内,气氛同样热烈。
“将军!发了!这回真的发大财了!”黑山虎提着一个装满了金银的袋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这一仗,光是从金狗身上搜出来的金银,折算下来就不下五千两!”
“还有这上千匹上好的战马,要是拿去卖,又是万两白银的进账啊!”
李锐坐在主位上,脸上也带着笑意。
这一仗的收获,远超他的想象。
不仅彻底收服了西营的人心,打出了神机营的威风,还解决了眼下最急迫的资金问题。
有了这笔钱,他又可以扩充军备了。
“陈广。”李锐看向一旁还处在震撼中没有完全回过神的陈广。
“末将……在!”陈广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这批战马,你熟悉,交给你来处理。”
“挑出五百匹最好的,组建我们自己的斥候骑兵。”
“剩下的,想办法卖掉,换成银子。”李锐吩咐道。
“是!将军!”陈广领命,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支如此规模的骑兵,没想到今天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还有这些缴获的铠甲和兵器,”李锐指了指外面,“能用的都留下,装备我们的弟兄。”
“用不上的,也一并处理掉。”
“将军,”陈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们……我们打了这么大的胜仗,还杀了金军千人队,这……太原府那边,恐怕……”
他担心的是,李锐的功劳太大,风头太盛,会引起张孝纯更深的忌惮和打压。
李锐闻言,笑了。
“他?”李锐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屑,“他现在,恐怕比你还怕我。”
话音刚落,帐外亲兵来报。
“报!将军!太原府经略相公张孝纯,派了使者前来,说要恭贺将军大捷,并为将军请功!”
帐内众人,神色各异。
黑山虎撇了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陈广则是眉头紧锁,他太了解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了,这张孝纯葫芦里卖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药。
“让他进来。”李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很快,一名身穿锦袍,头戴乌纱的文官,在亲兵的带领下,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大帐。
这名使者约莫四十来岁,面白无须,正是张孝纯的心腹幕僚,钱师爷。
他一进帐,目光就习惯性地扫了一圈,当他看到坐在主位上的李锐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在他看来,李锐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武夫,就算打了胜仗,也上不了台面。
“大胆!见到本官,为何不跪!”钱师爷尖着嗓子,摆足了官威。
他话音未落,黑山虎已经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我们的将军跪你?”黑山虎牛眼一瞪,煞气逼人。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是经略相公派来的使者!”钱师爷吓得双腿乱蹬,脸都白了。
“虎子,放开他。”李锐淡淡地开口。
黑山虎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钱师爷“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说吧,张孝纯派你来,有什么屁就快放。”李锐靠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钱师爷又惊又怒,他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强撑着说道:“李锐!”
“你打了胜仗,经略相公念你有功,不计前嫌,决定正式册封你为‘太原讨逆校尉’,官居七品!”
“并命你即刻统领麾下兵马,移防城东,听候调遣!”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官印的文书,脸上又恢复了倨傲的神色。
在他看来,给一个死囚出身的泥腿子封个七品官,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然而,李锐听完,却笑了。
“讨逆校尉?七品?”李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张孝纯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钱师爷脸色一变:“李锐!你不要不识抬举!这可是经略相公为你向朝廷请的功!你还不快快谢恩?”
“谢恩?”李锐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啊,既然我是朝廷的校尉了,那我问你,我这神机营四千弟兄的军饷,朝廷发不发?”
“这……”钱师爷一时语塞。
“我这四千弟兄的粮草,朝廷给不给?”
“这个……需要上报兵部,层层审批……”
“我战死的弟兄,抚恤金谁来出?我缴获的这些战利品,是不是都得上缴国库?”
李锐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钱师爷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他哪里不知道,所谓的册封,不过是个空头衔,就是为了把李锐这支强大的力量,名正言顺地收归麾下。
至于军饷粮草,想都别想!
“怎么?说不出来了?”李锐的笑容,在钱师爷看来,比魔鬼还要可怕。
“回去告诉张孝纯!”李锐的声音陡然变冷,“他给的官,老子不稀罕!”
“我神机营的弟兄,吃我的,喝我的,只听我李锐一个人的号令!”
“跟你们朝廷,跟你们那帮狗官,没有半点关系!”
“想要我听调遣?可以!”
李锐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两白银!足够我四千弟兄三个月吃穿用度的粮草!少一分,免谈!”
“你……你这是勒索!是造反!”钱师爷指着李锐,气得浑身发抖。
“造反?”李锐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眼神中杀机毕露。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然后带兵进太原城,去跟张孝纯好好谈谈这笔生意?”
“不……不要……”钱师爷被掐得几乎窒息,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
“滚!”李锐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出了大帐。
“告诉张孝纯,我的耐心有限!三天之内,看不到银子和粮食,后果自负!”
钱师爷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大帐内,一片死寂。
陈广和他的几个老部下,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公然敲诈勒索经略相公,还出言威胁要攻城……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根本就是明目张胆地要造反啊!
“将军……”陈广颤声问道,“我们……我们真的要和朝廷撕破脸吗?”
李锐转过身,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撕破脸?从我走出死囚营的那一刻起,脸面就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个乱世,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太原城北边的一个地名上。
“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张孝纯这种跳梁小丑。”
“是金人!”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补充弹药!我们的下一份大礼,要去送给金军的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