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营的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在通往忻州的官道上。
近万人的部队,行进之间却异常安静。除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车轮的滚动声,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
士兵们目不斜视,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即将奔赴盛宴的狂热。
这种纪律性和精神面貌,让随军出征的陈广暗自心惊。
他带了一辈子兵,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军队。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精锐了,这简直就是一群被同一种意志所操控的战争机器。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队伍最前方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
陈广看着李锐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初,他还是太原城外拥兵自重的西营主将,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讨逆校尉”充满了不屑和警惕。
可如今,他却心甘情愿地追随其后,甚至觉得能成为这支军队的一员,是他此生最大的荣耀。
“将军,斥候来报,前方十里发现一支金军的游骑,大约三十人。”
一名传令兵催马赶到李锐身边,低声汇报道。
黑山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将军,交给我!”
“正好让弟兄们热热身,我带一队人摸过去,保证让他们连个报信的都跑不掉!”
“不用那么麻烦。”李锐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从身后的亲卫手中,接过了一支造型奇特的步枪。
这支枪比普通的毛瑟步枪更长,枪管更粗,最显眼的是枪身上方还架着一个黄铜制的长筒。
正是李锐之前在阎罗谷战场上,用来狙杀粘罕的那支加装了四倍镜的毛瑟98k狙击步枪。
“十里地……太远了。”
李锐举起望远镜,朝前方看了一会儿,随即放了下来,淡淡地说道,“让他们再靠近一些。”
大军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进。
又过了约一刻钟,传令兵再次来报:“将军,金军游骑距离我军已不足三里!”
“看到了。”李锐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甚至没有再用望远镜,而是直接举起了手中的狙击步枪,将枪托抵在肩膀上,通过瞄准镜,看向了远方。
在四倍镜的视野里,远处地平线上那队金军游骑的身影被瞬间拉近,变得清晰无比。
他们三三两两,骑在马上,有说有笑,显得十分懈怠,根本没有发现这支正向他们靠近的庞大军队。
“将军,您这是……”黑山虎凑了过来,看着李锐奇怪的动作,一脸不解。
这么远的距离,别说弓箭了,就是他们神机营的步枪,也根本打不着啊。
李锐没有回答他,只是屏住了呼吸。
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缓缓移动,最终锁定在了为首一名金军百夫长的胸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寂静的行军队伍中显得格外突兀。
黑山虎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就看到远方那名金军百夫长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整个人向后仰倒,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这……!”黑山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三里地!不,至少也有两千多步远!一枪毙命?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周围的士兵们也看到了这一幕,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打中了!将军打中了!”
“天呐!隔着这么远都能打中?”
远处的金军游骑彻底乱了套。他们惊恐地看着突然坠马的同伴,却完全不知道攻击来自何方。
他们四下张望,只看到空旷的原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另一名金军骑兵应声落马。
这下,恐慌彻底在他们中间蔓延开来。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遭遇了传说中的“妖法”或是“诅咒”。
“有鬼!快跑!”
剩下的金军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抽打着战马,调转马头就想往回逃。
“砰!砰!砰!”
李锐不紧不慢地拉动枪栓,退壳,上膛,瞄准,击发。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艺术表演。
枪声如同死神的点名簿,每一次响起,都必然会有一名金军骑兵坠落马下。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三十人的金军游骑,被李锐一个人,在两公里之外,屠戮殆尽。
整个神机营的将士们,鸦雀无声。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李锐是崇拜和敬畏,那么现在,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神!
只有神,才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锐放下了狙击步枪,脸上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将枪递还给亲卫,淡淡地说道:“继续前进。”
“是……是!将军!”黑山虎结结巴巴地应道,他看李锐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他现在毫不怀疑,就算将军说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他也会信!
经过这个小插曲,神机营的士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们甚至觉得,去攻打忻州,简直就是对将军和“战争之神”的一种侮辱,这根本就是一场武装游行。
上午辰时末,忻州城高大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李锐下令,全军在距离忻州城墙约五公里的一处高地停下,开始安营扎寨。
这个距离,远远超出了城头任何武器的射程,但通过望远镜,却可以将城墙上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神机营的动静,很快就被忻州城头的守军发现了。
“报——!将军!城外发现大批宋军!黑压压的一片,看旗号,是……是神机营!”
一名金军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忻州府衙。
府衙之内,忻州守将,金国万户完颜阿吉,正搂着两个从中原抢来的美姬,喝着美酒。
完颜阿吉是金国皇室的远亲,生性倨傲,在他的认知里,宋军就是一群待宰的绵羊,不堪一击。
虽然前几天从代州逃来了一些残兵,哭喊着说什么粘罕大帅在阎罗谷全军覆没,被宋军的“妖法”打败了。
但他对此嗤之以鼻。
全军覆没?开什么玩笑!
粘罕大帅手握十几万精锐,还有天下无敌的铁浮屠和拐子马,怎么可能被南蛮子打败?
肯定是这帮懦夫打了败仗,为了推卸责任才编造出来的谎言!
“神机营?”
完颜阿吉醉醺醺地推开怀里的美姬,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狗屁神机营,没听说过。来了多少人?”
“看……看样子,不到一万……”
“不到一万?”
完颜阿吉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不到一万人就敢来攻打我驻守着一万五千大金勇士的忻州城?”
“这南蛮子的将领是猪脑子吗?”
他站起身,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弯刀,大步向外走去。
“走!跟我上城墙看看!我倒要瞧瞧,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主动跑来送死!”
他身后的几名千夫长也都露出了轻蔑的笑容,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军功,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完颜阿吉带着一众将领,气势汹汹地登上了忻州城的北城楼。
他举目远眺,果然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正在不紧不慢地安营扎寨,看那规模,确实不到一万人。
“哈哈哈!还真来了!”
完颜阿吉指着远处的宋军大营,对自己身边的将领们说,“你们看到了吗?”
“这就是南蛮子的军队,磨磨蹭蹭,跟娘们儿一样!他们以为这是在郊游吗?”
“将军说的是!这帮南蛮子,根本不懂什么叫打仗!”
“等他们靠近了,先让弓箭手给他们来一轮齐射,让他们尝尝我们大金勇士的厉害!”
将领们纷纷附和,言语中充满了对宋军的鄙夷。
完颜阿吉的目光,很快被宋军营地里那些奇怪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什么?”他指着那些被士兵们从马车上卸下来的,黑黝黝的铁家伙问道,“看起来像个大铁管子,南蛮子又搞了什么新花样?”
“管他是什么,”一个千夫长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些吓唬人的玩意儿罢了。”
“难道还能比我们的铁骑更厉害?”
“等他们攻城的时候,咱们冲出去,一阵掩杀,就能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说得好!”
完颜阿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大破宋军,提着敌将的头颅去向粘罕大帅报功的场景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远处那些他看不上眼的“大铁管子”,炮口已经悄然对准了忻州城。
而李锐正通过望远镜,冷冷地观察着城楼上那个身穿华丽铠甲,指手画脚、不可一世的身影。
“看来,这就是忻州的主将了。”李锐放下了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传令兵!”
“在!”
“带上一面白旗,去城下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