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股从未在伊甸基地循环系统中感受过的粗粝与荒芜。微弱的天光从洞窟顶部的裂缝洒落，映亮了向上延伸的、布满灰尘的古老阶梯。
身后，地下河的咆哮声和水中黑影的骚动逐渐被岩壁隔绝，变得沉闷。身前，是通向未知地面的唯一路径。
短暂的喘息后，现实的压力再次袭来。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休整。”林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零柒和脸色惨白、断臂垂落的秦雪，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仅存不多的气劲和依旧作痛的伤口。
没有异议。雷昊再次抱起零柒，阿伦搀扶起秦雪，石嵬则认命地背起了那艘破烂皮划艇上唯一还能用的木桨——或许能当武器或工具。林刻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向上的阶梯。
阶梯盘旋而上，似乎没有尽头。空气中那股硫磺和尘埃的味道越来越浓。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出口的轮廓，被一些坍塌的碎石半掩着，更加明亮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入。
阿伦上前，小心翼翼地清理开碎石。当出口完全显露时，强烈的、久违的自然光线瞬间涌了进来，让长期习惯于人工照明的几人都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适应了光线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们正站在一个半山腰的洞穴出口。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黄色的荒芜世界。大地干裂，扭曲的、焦黑的枯木如同绝望的手臂伸向天空。远山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天空是昏黄的，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尘埃，连太阳都只是一个模糊的、苍白的光斑，有气无力地悬挂在天际。
风呼啸着刮过，卷起地面的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辐射尘和腐朽的气味。
这就是伊甸基地之外的世界。这就是……废土。
与基地内模拟的“自然景观”和“蓝天白云”相比，眼前的真实景象带来的是一种直击灵魂的苍凉与绝望感。
“这就是……外面？”石嵬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手中的木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作为学者，他读过太多关于大灾变后世界荒芜的描述，但文字带来的冲击远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
就连意志最坚定的雷昊和阿伦，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他们曾是基地的护卫，知道外界危险，却也未曾想过是如此死寂绝望的模样。
秦雪靠在岩壁上，望着这片天地，断臂的疼痛似乎都被心中的震撼所掩盖，只剩下茫然。
只有林刻，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废土，眼中虽然也有凝重，却并无太多意外。古塔核心破碎的记忆碎片里，早已呈现过比这更为惨烈的末日景象。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这片死寂的大地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散逸的……灵气？或者说，是某种与灵气类似，却又被污染扭曲了的能量。
《万源归墟功》自行微微运转，尝试着吸纳，却只能汲取到一丝丝稀薄且驳杂的能量，远不如遗迹中那生命晶体纯净，甚至需要耗费更多气劲去炼化提纯。
“这里不宜久留。洞口太明显，我们需要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林刻收回目光，冷静地判断。他注意到洞口附近有一些凌乱的足迹和爪痕，说明有生物经常活动于此。
在他的提醒下，众人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情绪。
他们迅速离开洞口，沿着山脊向下，寻找可以藏身之所。脚下的土地松软而贫瘠，每走一步都会带起灰尘。辐射监测器（阿伦和雷昊的装备上有简易版本）发出轻微的、持续的警报声，显示这里的辐射水平虽然不至于立刻致命，但长期暴露无疑有害。
幸运的是，没走多远，他们就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找到了一个狭窄的裂缝，内部空间不大，但足够几人挤进去暂避，入口处还有几丛枯死的、扭曲的灌木可以稍作遮挡。
将零柒和秦雪小心地安置在最里面，雷昊和阿伦立刻在洞口布置简单的警戒。石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似乎还没从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消耗中恢复过来。
林刻则站在裂缝口，凝神感知着外界。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些遥远的、非自然的声响，像是金属的摩擦，又像是某种生物的嚎叫。
“我们现在怎么办？”阿伦检查着手中仅剩一半能量的能量步枪，声音低沉。失去了基地的补给，在这片废土上，他们如同婴儿般脆弱。
“首先，处理伤势，恢复体力。”林刻道，“然后，确定方位，寻找资源，特别是水和食物。”
他走到秦雪身边，查看她的断臂。秦雪咬着牙，额头满是冷汗。
“没有医疗条件，我只能尝试用气劲帮你固定和稍微刺激愈合，但会很痛，而且恢复会很慢。”林刻沉声道。
秦雪虚弱地点点头：“来吧，总比废掉好。”
林刻凝神，指尖凝聚起微弱的玉色气劲，小心翼翼地点在秦雪断臂的几处穴位上，同时用找到的较为笔直的枯枝和撕下的衣物布料进行简易固定。秦雪身体剧烈颤抖，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
处理完秦雪，林刻又渡了一丝气劲给零柒，维系着她的生机。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
他靠坐在岩壁上，从怀中取出那块从遗迹中带出的古老石板。灰扑扑的石板在昏暗的光线下，其上的符号和文字似乎更加晦涩难明。
他尝试着再次将气劲注入石板。
这一次，或许是离开了遗迹的干扰，又或许是他的气劲在生命晶体和外界环境的刺激下有了细微的变化，石板竟然产生了更明显的反应！
那些古老的符号微微亮起，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光晕。紧接着，石板表面那几行细密的文字中，有两个字符的光芒稍微亮了一丝。
正是石嵬之前辨认出的那两个词——“微光”与“指引”！
同时，林刻清晰地感觉到，体内《万源归墟功》的运转速度加快了一丝，并且隐隐指向某个方向！那感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岩壁，望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怎么了？”雷昊注意到他的异常。
林刻举起手中的石板，指着那两个微微发亮的字符：“它们……在发光。而且，我感觉到……有一个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块神奇的石板和林刻身上。
“指引？它指向哪里？”阿伦急切地问。在这片毫无方向的废土上，任何一个明确的指引都可能是救命的稻草。
林刻闭上眼，仔细感知着那丝微弱的牵引，缓缓抬起手指向东南方向：“那边。这种感觉……很遥远，但确实存在。”
是另一个遗迹？一个幸存者据点？还是……某种与“塔”相关的存在？
无人知晓。
但这突如其来的、超越理解的“指引”，无疑在这片令人绝望的废土上，注入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希望曦光。
尽管前路依旧迷茫险恶，尽管团队伤痕累累、资源匮乏，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前进的方向。
林刻握紧了石板，感受着那微弱却执着的牵引力。
微光已现，前行有伴。
第二卷的废土求生之路，就在这片苍凉死寂的世界里，朝着那未知的“指引”，正式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