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死寂,并非先前那种吞噬一切的“永寂”,而是力竭后的虚无与宁静。曾经璀璨夺目的诸天星斗大阵已然消散,只留下始源道庭上空袅袅消散的能量余晖,如同烧尽的香灰,宣告着一场旷世之劫的落幕。
阳光,久违地、毫无阻碍地洒落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大地上。曾经曦辉圣城所在之地,只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边缘是琉璃化的岩石,证明着那里曾爆发过何等恐怖的能量。焚骨荒地亦被永久地改变了地貌,巨像牺牲之处,留下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结晶坑洼,仿佛一颗镶嵌在大地上的、泪痕般的宝石。
“林刻!”
秦雪第一个冲到坠落的林刻身边,小心翼翼地接住他那布满裂痕的镜身。镜身触手冰凉,光华黯淡到了极点,只有最核心处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润感,证明着他并未彻底灵性泯灭。
“师尊!林前辈!” 李慕瑶、石猛等人也围了上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林刻现状的深深忧虑。渔夫子踉跄走来,探出灵识仔细检查片刻,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他长叹一声:“灵识耗尽,本源受损,镜体濒临崩碎……他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如今陷入最深沉的自我修复之境,何时能醒,全看造化。”
此言一出,众人心情沉重。他们明白,若非林刻最后那惊世骇俗的“归元寂灭”一击,强行扭转了毁灭的规则,此刻整个世界恐怕都已归于死寂。他是拯救了这个世界的关键,却也付出了近乎毁灭的代价。
“带他回道庭秘境最深处的灵眼温养,集我宗残存所有灵药灵石,务必保住他这一线生机。” 渔夫子果断下令,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刻,始源道庭作为曾经的正道魁首,纵然损失惨重,仍是稳定局势的核心。
另一边,联邦远征舰队残存的舰船缓缓降落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舱门打开,伊芙琳·陈在士兵的搀扶下走出,她看着眼前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眼神复杂。熟悉的是,这是人类的世界;陌生的是,空气中流淌的微弱灵气,以及远处那些虽然疲惫却依然散发着超凡气息的修仙者。
“报告伤亡情况,统计剩余资源,建立临时通讯网络,尝试联系本土。” 伊芙琳连续下达指令,声音沙哑却坚定。副官迅速记录并传达命令,但脸上也带着迷茫。他们来此是为了“接触”和“评估”,甚至可能包括“收容”或“控制”,却万万没想到,一来就卷入了一场关乎世界存亡的战争,并且是被他们所认为的“土着”文明所拯救。
尤其是那面古镜……林刻。他所展现出的力量,以及最后那融合了两个文明精髓的终极一击,彻底颠覆了联邦对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认知。
“指挥官,” 一名技术官跑来,递上便携式扫描仪屏幕,“初步环境扫描显示,全球能量等级正在缓慢回升,一种未知的能量场——他们称之为‘灵气’——的浓度和活性,比我们数据库中的历史记录高出数个量级。永寂通道和格式化力量的消散,似乎……永久性地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物理常数基础。”
伊芙琳接过扫描仪,看着上面跳动的数据,心中巨震。这意味着,这个星球,这个文明,已经走上了一条与联邦科技树截然不同的道路,并且其潜力……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伊芙琳指挥官?”
伊芙琳转身,看到玄冰仙子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处,虽然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依旧清澈锐利。“多谢贵方舰队在此战中的援手。” 玄冰仙子微微颔首,礼节周到,却自带一股疏离感。
“是我们该感谢你们,尤其是林刻先生,拯救了所有人。” 伊芙琳立刻回应,姿态放得很低。她很清楚,在对方的地盘上,面对这些拥有个体伟力的存在,联邦现有的武力优势已经大大缩小,合作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玄冰仙子目光扫过联邦舰队残破的舰船和疲惫的士兵,直言不讳:“此间事了,但百废待兴。贵客远来,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这片天地经此一劫,规则已变,恐非昔日模样。”
伊芙琳听出了话中的试探与提醒,她沉吟片刻,郑重道:“仙子所言极是。我们需要时间修复舰船,评估现状。同时,我希望能与贵方……与始源道庭以及其他幸存势力的代表,进行正式会谈。这场灾难波及全球,未来的秩序重建,需要各方共同努力。”
她刻意用了“各方”而非“你们”,暗示联邦承认修仙势力作为平等一方的重要性。
玄冰仙子深深看了伊芙琳一眼,点了点头:“道友此言有理。待处理完伤员,稳定局势后,渔夫子师兄会与诸位联系。” 说完,她化作一道流光,返回始源道庭方向。
伊芙琳看着玄冰仙子离去的方向,又望向远处被秦雪等人小心翼翼护送离开的林刻镜身,心中已然明了:这个世界的权力格局,从今天起,彻底改变了。联邦内部关于如何对待这个“失落殖民地”的争论,必将因这场“归元寂灭”之战的结果,掀起滔天巨浪。
而她,作为第一手信息的掌握者,将不可避免地卷入这场即将到来的、关乎联邦未来走向的内部风暴之中。
星火虽已新生,但照亮的前路,却充满了未知的迷雾与交织的明暗。第六卷的风云,正从这劫后的废墟与宁静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