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星方向传来的能量坍缩感,如同宇宙本身的心跳漏了一拍,透过遥远的空间,重重敲打在“星痕号”每一个成员的心头。传感器屏幕上,代表能量级别的曲线呈断崖式下跌,并非消散,而是向内凝聚,预示着一个人工奇点正在贪婪地吞噬一切。银心引力透镜阵列的光芒炽烈到几乎要灼伤视网膜,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定在那片即将诞生的灾难之上。
审判之锤,已然举起。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年轻的族人们脸上写满了绝望与茫然,刚刚得知的终极真相,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垮了他们的精神。反抗?在宇宙冰冷的物理规律面前,意义何在?
刃站立在舷窗前,背影挺拔如松,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的目光,越过那璀璨而致命的透镜阵列,投向了其后那片最深沉的、连星光都被彻底吞噬的绝对黑暗——银心异常区,那个冰冷逻辑核心的所在。
留下?记录下这“审判”的全过程,为“守望者”遗族,为可能存在的后来者,留下一份关于宇宙残酷真相的血泪档案?这很安全,符合一个观察者和记录者的身份。但然后呢?眼睁睁看着织女星被吞噬,看着林刻和秦雪可能随之湮灭,看着克罗夫特的疯狂和“管理员”的冷酷一同将那片星域化为乌有?这无异于一种懦弱的默许!
闯入?利用“星痕号”的性能,利用刚刚接收到的信息流中可能存在的、关于隔离带能量运行的细微规律,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强行突破,闯入异常区?这几乎是自杀!且不说隔离带本身的防御,异常区内那无法想象的环境和可能存在“管理员”本体,都足以让任何闯入者瞬间灰飞烟灭。
但是……
刃猛地转过身,翠绿色的眼眸中,之前因真相冲击而产生的动摇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一种属于战士的、永不屈服的光芒。
“记录官,”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打破了舰桥的死寂,“将截至目前所有关于银心透镜阵列、终极真相的数据,打包成最高优先级信息包,以先祖留下的最隐蔽频段,定向发送回所有已知的‘守望者’避难所和前哨站。”
“舰长?”记录官愕然抬头。
“执行命令。”刃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留后路,也是传递火种。
然后,她看向驾驶席上脸色苍白的驾驶员,以及所有望向她的族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刃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宇宙的规则冰冷无情,反抗看似徒劳。但是,孩子们,别忘了我们是谁!我们是‘守望者’的后裔!我们的先祖,曾守望万千文明,记录它们的辉煌与悲歌!我们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苟延残喘,更是要守护生命本身的价值和尊严!”
她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感染人心的力量:“即使这规则是宇宙的基石,即使目的是延缓热寂,但这种未经审判、肆意剥夺文明生存权利的行为,就是暴政!对暴政低头,就是对生命本身的背叛!”
她指向舷窗外那片深邃的黑暗:“那里,就是这暴政的逻辑核心。现在,林刻和秦雪,我们的盟友,正在织女星以生命为赌注,对抗这暴政的具象化产物(克罗夫特和吞噬者)。而我们,难道要在这里,做一个安全的旁观者吗?”
“不!”刃斩钉截铁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我们要去!我们要闯入那里,去亲眼看看,那个决定亿万文明生死的‘逻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要对着它,发出属于生命、属于文明的呐喊!哪怕这呐喊最终被黑暗吞噬,也胜过永恒的沉默!”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路程,”刃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有人想退出吗?可以乘坐救生艇离开,我不会责怪。”
短暂的沉默后,驾驶员第一个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我跟您去,舰长!”
“我也去!”
“算我一个!”
“守望者,永不背弃盟友,永不向暴政低头!”
没有一个人选择退出。
刃看着她的族人们,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却无比坚定的笑容。“好。那么,‘星痕号’,最高战备状态!目标,银心异常区!我们……去敲门!”
“星痕号”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调整姿态,不再规避那幽蓝的透镜阵列,而是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代表着终极未知与危险的黑暗!
是生是死,是见证还是改变,他们都要去亲眼看个分明!这艘承载着“守望者”最后骄傲的战舰,驶向了命运的最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