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傍晚,林刻又晃悠到了船坞。维修工作明显加快了进度,焊接的火花比之前密集了许多,“星痕号”舰体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正在被新的合金板材一点点覆盖。
他熟门熟路地摸到观察廊道,却没看到刃的身影,只看到李工正对着一个数据板发愁,旁边还站着几个同样愁眉苦脸的工程师。
“哟,李工,忙着呢?”林刻凑过去,递过去一根老张那儿顺来的能量棒。
李工抬头见是他,叹了口气,也没客气,接过能量棒咬了一口:“忙是忙,就是有点邪门。”
“咋了?”林刻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星痕号”。
“就前几天,第七技术部那边,主动送来一批生态循环系统的核心传感器,说是特供的,性能稳定。”李工指着数据板上一个参数,“可这玩意儿装上去,读数老是飘,时灵时不灵的,检测又没故障代码,邪了门了。”
林刻心里门儿清,面上却故作惊讶:“还有这事儿?第七技术部那帮大爷,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别是给了你们一批残次品吧?”
“不像啊,”旁边一个年轻工程师插嘴,“外壳、编码都是新的,检测报告也齐全。就是……用起来不得劲。”
林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兼容性问题?我听说啊,只是听说,”他压低声音,“这批传感器最初是给‘堡垒级’巡洋舰设计的,输出功率和信号模式跟‘星痕号’这种侦察舰的旧版系统可能不太搭。”
李工一愣,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数据板上的波形图:“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峰值功率是有点差异……”
“要我说,”林刻拍了拍李工的肩膀,“反正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替换件,不如你们自己动手,稍微改一下接口协议,或者加个小功率调节器?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修船进度吧?刃舰长那边还等着呢。”
李工眼睛一亮:“对啊!改协议!咱们自己就能干!何必求着那帮祖宗!”他立刻来了精神,对旁边的工程师们挥手,“快!把三号工具台清出来,咱们试试调整信号增益和滤波参数!”
看着工程师们忙碌起来,林刻深藏功与名地笑了笑,正准备溜达走,眼角余光却瞥见船坞入口处进来几个人。
不是工程师的工装,也不是军方的制服。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昂贵休闲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像是助理和保镖模样的人。那年轻人正拿着一个便携终端,对着“星痕号”指指点点,脸上带着一种评估货物般的表情。
林刻眯起了眼。
那伙人显然也看到了观察廊道上的林刻。年轻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那身普通的作战服上停留片刻,嘴角撇了撇,似乎有些不屑,但随即还是挂上了商业化的笑容,带着人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你好。”年轻男人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礼貌,“我是星海远航集团的特别项目顾问,赵铭。请问,刃舰长在吗?”
林刻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赵铭见他不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们集团对‘星痕号’的修复工作非常关注。听说在材料供应上遇到了一些困难?也许我们可以提供帮助。我们与多家顶级材料供应商都有良好的合作关系。”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而且,我们对于拥有如此……传奇经历的舰船,未来的商业合作前景,非常看好。比如,作为深空探索的‘形象代言’,或者承接一些高规格的私人勘探任务……”
林刻终于开口了,声音没什么起伏:“说完了?”
赵铭愣了一下:“什么?”
“说完了就滚。”林刻指了指门口,“这儿是军事船坞,不是你们公司的展销会。”
赵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带上了一丝恼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代表星海远航……”
“我管你代表谁。”林刻打断他,上前一步,虽然穿着随意,但那股在尸山血海里淬炼过的气势陡然散开,压得赵铭和他身后的保镖都呼吸一窒,“这艘船,是用命换回来的。不是给你们拿来打广告或者干私活的。”
他目光扫过赵铭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冷冷道:“再让我看见你们打‘星痕号’的主意,我不保证你们能完好无损地离开空间站。”
赵铭被他眼神里的寒意慑住,脸色白了白,色厉内荏地道:“你……你等着!”说完,也不敢再多停留,带着人匆匆离开了船坞,背影有些狼狈。
林刻嗤笑一声,转过身,发现李工和那几个工程师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正看着他。
“看什么看?”林刻挑眉,“活干完了?”
工程师们立刻低下头,假装忙碌起来,只是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
李工走过来,低声说:“谢了,林老弟。这帮苍蝇,烦人得很。”
林刻摆摆手:“小事。你们赶紧把船修好是正经。”
他最后看了一眼正在逐渐恢复元气的“星痕号”,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了。
看来,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还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