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扭曲感尚未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星痕号”猛地从跃迁通道中被“吐”了出来,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舰桥内,红光闪烁,应急照明取代了主光源,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焦的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警报声有气无力地响着,大部分系统都处于宕机或严重受损状态。
“报告状态!”刃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将自己固定在舰长椅上,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舰桥。
“结构完整性剩余17%!主引擎离线,次级引擎过载冷却中!能量储备低于临界值5%!”技术官的声音带着绝望,“我们……我们几乎是一堆废铁了。”
“武器系统全部沉默,护盾能量耗尽。”武器官补充道,声音低沉。
雷达官努力重启着仅存的被动传感器,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茫然:“舰长……外部环境扫描完成。未发现威胁。但是……星图数据库完全无法匹配。这里的星座……我一个都不认识。”
舷窗外,是一片陌生的星空。星辰的分布稀疏而怪异,远方弥漫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淡紫色星云,像一只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艘闯入的不速之客。没有熟悉的导航灯塔,没有繁忙的航运信号,只有无边的、冰冷的真空。
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他们逃离了那片被“格式化”的星域,却坠入了一片未知的、可能从未被人类踏足的深空。所谓的“归途”,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我们……回不去了,是吗?”一个年轻的船员喃喃道,他脸上的希望之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短暂的逃生狂喜被更庞大、更悠远的恐惧所取代——迷失于宇宙尺度的恐惧。他们的敌人不再是看得见的猩红舰队,而是这无垠的、陌生的黑暗,以及随之而来的资源枯竭、孤立无援。
秦雪闭上眼,细密的灵能感知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向舰外延伸。片刻后,她睁开眼,脸色苍白:“这里的空间结构……很‘干净’,几乎没有‘管理员’修正的痕迹。但我们离联邦……或者说,离我们认知中的任何人类星域,可能遥远到无法想象。”
就在这时,林刻闷哼一声,他之前强行将混沌气息烙印进飞船龙骨的行为似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反馈。他感到自己与这艘残破的“星痕号”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弱的、血脉相连般的感应。同时,他体内那沉寂的“调节器”碎片,正散发着微弱的、清凉的能量,缓慢修复着他因过度消耗而受损的经脉。
“不一定。”林刻忽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绝望的沉默。他走到舷窗前,望着那片陌生的星空,眼中燃烧着的不再是怒火,而是一种近乎野性的探索欲。“‘管理员’想抹掉我们,但它失败了。我们活了下来,来到了这里。”
他转过身,看向舰桥上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茫然,有恐惧,但也有一丝被他的话引燃的火星。
“它把旧世界‘格式化’了,那我们就从零开始!”林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它认为我们是该被清除的‘错误’,那我们就偏要在这里,在这个它触角可能还未伸及的地方,活下去,扎根,然后……把它定义的‘正确’彻底掀翻!”
“活下去……”刃重复着这三个字,作为舰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面临的绝境。但林刻的话,像在无尽的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创伤,命令道:“优先修复生命维持系统和基础探测阵列。清点所有剩余物资、食物、水、能源核心。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到底还有多少筹码。”
她的命令像一剂强心针,让陷入停滞的舰桥重新运转起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绝望。技术人员开始抢修设备,后勤官开始清点仓库,医疗兵穿梭在伤员之间。
他们是一艘迷失在宇宙尽头的孤舟,承载着旧世界的伤痛与最后的火种。
而在遥远的,已被“重塑”的故土,关于“希望壁垒”、关于“星痕号”的一切痕迹,或许正被那股无形的修正力彻底抹去,仿佛从未存在。
但“星痕号”本身,以及它上面承载的人们,就是最不屈的证明。
林刻走到秦雪身边,低声道:“感觉到什么了吗?关于这片星域?”
秦雪微微蹙眉,灵能再次缓缓扩散:“很……空旷。但在那片紫色星云的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引力异常和……某种能量波动。很隐晦,无法确定是自然现象还是……”
“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林刻接话道,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等我们稍微恢复,就去那里看看。”
“归来的英雄”尚未可知,“权力的真空”与他们无关。此刻,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这片陌生的星空下,找到延续下去的可能。
“星痕号”的归途已断,但它的航迹,或许将指向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新纪元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