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羊水,包裹着残破的“星痕号”。这片突如其来的“秩序孤岛”隔绝了外部混沌之海的疯狂低语,也暂时屏蔽了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吞噬者”注视。死里逃生的寂静中,只剩下舰体金属冷却的细微嘶鸣,以及船员们劫后余生、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我们……活下来了?”副驾驶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
没有人回答。活下来了,但代价是什么?舰船近乎报废,能源彻底耗尽,如同漂浮在未知海域的一具钢铁棺材。而外面,那恐怖的猎手是否仍在徘徊?
林刻倚靠着冰冷的舱壁,剧烈地喘息着。强行引导舰船穿越规则褶皱,在混沌之海中寻找秩序锚点,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心神与力量。四块时序基石碎片静静躺在他掌心,光泽黯淡,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但他能感觉到,这片淡金色的空间……不简单。光芒中流淌着一种与碎片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浑厚的“秩序”力量,温和地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感知。
“这里是……什么地方?”秦雪搀扶着虚弱的迦罗娜走了过来。迦罗娜胸口的净化火种依旧稳定,但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强行在混沌中维持火种不灭,对她仍是巨大的负担。
林刻摇了摇头,目光扫视着这片球形的、仿佛由纯粹光芒构筑的空间。“不清楚,但这里的规则……很稳定,很‘古老’。像是某个强大存在留下的……庇护所,或者……遗迹。”
就在这时,空间中央,那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流水般汇聚,缓缓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由光构成的女性人形。她没有具体的五官,却散发出一种包容万物、看尽沧桑的温和气息。
【欢迎……漂泊的继承者……】一个空灵、柔和,直接响彻在众人心灵深处的声音响起,【能抵达此‘秩序残响’之地,证明你们身负‘基石’之力,心怀‘存在’之念。】
【吾乃‘守望者’艾尔娜,于此看守‘起源之楔’最后一道碎片,直至……时光尽头。】
起源之楔碎片?!众人心中剧震!他们苦苦追寻的,竟然就在这里?!
“守望者阁下!”林刻强撑着站直身体,语气带着敬意与急切,“我们需要‘起源之楔’的力量!‘虚无之潮’正在侵蚀现实,‘静默者’四处猎杀,‘吞噬者’已然苏醒!无数文明陨落,我们需要力量去对抗!”
光之形影微微摇曳,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吾知晓……‘潮汐’涌动,‘回响’已起……‘吞噬之影’亦从沉睡中苏醒……】
【然,‘起源之楔’并非武器,乃是‘定义’之基,是维持现实不至于彻底崩塌的最后支柱。强行取用,若心智不坚,反会被其蕴含的‘万物归一’本质同化,归于永恒的‘静默’……】
【汝等,可曾准备好,承担这份力量,以及……随之而来的宿命?】
宿命?众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淡金色的球形空间壁障,突然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般,剧烈震动起来!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凭空出现,外部那混沌之海的疯狂色彩和令人心悸的“静默”气息,如同污血般渗透进来!
“是静默者!它们……它们找到我们了!”技术官看着瞬间爆红的传感器,声音绝望。不止一艘!数量远超之前!
【它们……一直追踪着‘基石’的共鸣……】守望者艾尔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地的隐匿,已被它们强行撕裂……】
话音未落,球形空间壁障轰然破碎!淡金色的光芒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四散飞溅!混沌之海的疯狂与数艘静默者那冰冷的“静默”力场,瞬间将残存的“星痕号”彻底淹没!
三艘形态各异的静默者——棱镜、十字架、阴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从三个方向包围而来!它们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林刻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他手中那四块碎片,以及这片空间中央,那悬浮着的、一块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难以形容的、仿佛蕴含宇宙所有规则初始状态的温润光团——起源之楔碎片!
【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物’与‘定义基石’……执行最高权限清除与回收协议……】冰冷的宣告再次响起。
攻击,瞬间爆发!
棱镜静默者的信息删除波、十字架静默者的空间切割刃、阴影静默者的意识侵蚀场,三者交织成一张死亡的罗网,覆盖而下!“星痕号”残存的结构在这攻击下发出最后的呻吟,眼看就要彻底瓦解!
“不——!”迦罗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推开秦雪,一步踏出,站在了所有人之前!她胸口的净化火种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那不是防御,而是……献祭!
“以我残躯,燃尽此火!护我所信,净此污秽!”迦罗娜的声音高昂而悲怆,带着守护者最后的尊严与力量!
轰!!!
纯净到极致的白色光焰以她为中心,如同超新星般爆发开来!光焰并非扩散,而是形成了一道凝练的、带着“绝对排斥”与“净化”规则的屏障,硬生生挡住了三大静默者的联手一击!
白色的净化之火与静默者的各种规则攻击猛烈碰撞、湮灭,爆发出无声却撼动规则的剧烈涟漪!迦罗娜的身影在光焰中变得模糊、透明,她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衰落下去。
“迦罗娜!!”秦雪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却被那狂暴的能量余波狠狠推开。
林刻看着迦罗娜那燃烧的背影,看着她为了给他们争取片刻时间而毅然赴死,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与悲痛,混合着对“起源”权限的更深层理解,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不再去思考后果,不再去权衡得失。他眼中只剩下那悬浮的起源之楔碎片,以及……必须守护的同伴!
“把……力量……给我!”林刻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不再尝试“沟通”或“引导”,而是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将自身全部的神识、全部的时间法则感悟、全部对“存在”的执念,以及四块碎片残存的所有力量,化作一股疯狂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那团温润的起源之光!
这一次,起源之楔碎片没有抗拒。
它仿佛感受到了林刻那纯粹到极致的、混合着无尽悲伤与滔天怒火的“存在”意志,感受到了那份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决绝!
嗡——!!!
起源碎片猛地光芒大放!不再是温润,而是变得无比炽烈、无比霸道!它不再是一团光,而是化作了一道仿佛由无数初始规则交织而成的、横贯虚空的光之河流!
林刻的身影被这光之河流吞没!他的意识在瞬间与无数宇宙的诞生、规则的建立、文明的兴衰连接在一起!他看到了“存在”被定义的瞬间,也看到了“虚无”作为背景的永恒。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执掌造化般的伟力,充盈了他的全身!
他抬起头,双眸之中,不再有眼白与瞳孔,只剩下奔流不息的规则之光!
他看向那三艘正在疯狂攻击迦罗娜撑起的净化屏障的静默者,只是……抬起了手。
没有咒文,没有动作。
仅仅是一个意念。
“此地规则,由我定义——”
“异种之力,皆为……虚无!”
言出,法随!
那笼罩而来的信息删除波、空间切割刃、意识侵蚀场,在触碰到林刻话语所及范围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凭空消失!不是被抵消,不是被防御,而是其存在的“定义”被强行从这片区域的规则中删除了!
三艘静默者的动作骤然僵住!它们的逻辑核心发出了过载的、近乎崩溃的杂音!它们无法理解,无法计算!它们的力量,它们的“静默”特性,在这个人类面前,竟然……失效了?!
林刻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星辰,落在了那艘棱镜静默者身上。
“回溯——汝之存在本质!”
棱镜静默者那光滑的镜面舰体,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的录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化”!先进的构造迅速退化成基础的框架,能量纹路黯淡消失,最终……在一阵微弱的光芒中,它竟然退化成了一艘最初级的、毫无武装的文明勘探船原型!仿佛它亿万年的进化与武装,在这一刻被强行归零!
棱镜静默者(或者说,现在的勘探船)僵立在原地,连最基本的移动都似乎无法完成。
另外两艘静默者似乎感受到了源自本能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它们不再试图攻击,而是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引擎过载,试图逃离这片变得无比恐怖的空域!
“逃?”林刻口中吐出冰冷的字眼,带着一丝仿佛规则本身宣判的漠然。
“此地……禁止‘逃离’概念存在。”
十字架静默者和阴影静默者那过载的引擎喷射出的光芒,如同被无形墙壁挡住,无法推动舰船分毫!它们被强行禁锢在了原地,如同琥珀中的飞虫!
举手投足间,三艘令无数文明闻风丧胆的静默者,一者退化,二者禁锢!
这就是……起源之楔的力量?!定义规则,执掌存在!
然而,林刻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他身影一闪,出现在光芒即将彻底消散的迦罗娜身边。那燃烧殆尽的净化火种,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
迦罗娜看着林刻那充满规则之光的双眸,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却又复杂的微笑,她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小心……力量……的代价……‘吞噬者’……才是……”
话语未尽,她的手无力垂下,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熄灭。
净化之火,守护者迦罗娜,陨落。
林刻默默抱起迦罗娜逐渐冰冷的身体,眼中的规则之光剧烈波动,流露出深切的悲痛。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却失去了重要的同伴。
而就在这时,那艘被“退化”的勘探船,其简陋的通讯器,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来自极其遥远彼岸的、断断续续的、充满惊恐的求救信号,信号的内容,让所有听到的人,如坠冰窟:
【……这里是……‘方舟舰队’……我们找到了……‘彼岸’……但这里不是希望……是……更大的……绝望……】
【……‘吞噬者’……不是……一个……它们是……】
【……救命……它们……来了……】
信号,戛然而止。
林刻猛地抬头,望向混沌之海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
迦罗娜未尽的警告,“方舟舰队”绝望的求救……“吞噬者”的真面目,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恐怖。
获得起源之力的林刻,是否能力挽狂澜?而迦罗娜的牺牲,又是否真的换来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