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神圣秩序教廷的“净化者”舰队,如同移动的圣山,碾压过星尘,抵达了“微光前哨”所在星域的外围。十二艘纯白十字架状的主力舰,拱卫着阿尔伯特大主教所在的、如同巨大教堂尖顶般的旗舰“神圣裁决”号。舰队周身环绕着柔和的圣歌光晕,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净化一切的凛然意志。
“侦测到前方星域存在高强度、非神圣属性的规则扭曲力场。”传感器官报告,“结构复杂,能量惰性极高,疑似目标巢穴。”
阿尔伯特大主教站在舰桥高台,身披镶金圣袍,手持权杖,浑浊的眼中燃烧着虔诚的火焰。“亵渎之力,竟敢玷污神圣的虚空!所有单位,展开净化阵列,以主之名,驱散黑暗!”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二艘主力舰的十字架末端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庞大的能量在舰队前方汇聚,编织成一张覆盖了小半个星域的、由纯粹“秩序”与“净化”概念构成的巨大光网——“神圣裁决之网”。这光网所过之处,连最细微的空间涟漪都被强行抚平,一切“异常”与“混乱”都将被无差别地净化、蒸发。
这是教廷对付异端和深渊污染的最强手段之一,代表着对规则绝对秩序的强制执行。
光网如同缓慢推进的潮汐,无声无息,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微光前哨”的方向覆盖而去。
“微光前哨”内部,警报声以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拉长扭曲的音调响着。
“来了!‘神圣裁决之网’!能量读数爆表!覆盖范围太大,无法规避!”“渡鸦”的声音在核心频道响起,带着一丝紧张。
“灰狐”已经就位,隐藏在中继站外部一处扭曲的金属骨架后方,手中的高斯步枪经过了“老鬼”的紧急改装,枪膛内填充的不再是动能弹头,而是几枚结构极其精巧、蕴含着特定规则扰动的“信息炸弹”。
“老鬼”则在他的实验室里,面前的光板上流动着瀑布般的代码和阿尔伯特大主教的灵能波动模型。他双眼放光,嘴里飞快地念叨着:“……圣光本质是强规则秩序场,能量结构依赖灵能共振维持稳定性……找到共振脆弱点了!频率偏移参数已计算,注入‘灰狐’的弹药!”
“锁定目标,‘神圣裁决’号灵能增幅器节点!”“灰狐”冷静地汇报,他的狙击镜已经与“老鬼”提供的模型数据同步,准星牢牢套住了远方那艘旗舰上一个不断脉动着圣光的特定结构。
就在这时,林刻的意念如同定海神针般传入所有人脑海:“按计划执行。”
没有多余的指令,只有绝对的信任。
“灰狐”扣动了扳机。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得如同叹息的“咻”声。那枚特制的“信息炸弹”脱离枪膛,并未沿直线飞行,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一条被“老鬼”提前计算好的、在“神圣裁决之网”规则秩序场中极其细微的“湍流”路径,诡异地穿梭,精准地射向了“神圣裁决”号的那个灵能节点!
阿尔伯特大主教正沉浸于净化异端的狂热中,突然,他感觉到旗舰的灵能供应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卡顿。就像是唱诗班中某个声部慢了百分之一拍。
若在平时,这微不足道。但此刻,舰队正维持着需要绝对同步的“神圣裁决之网”!
就是这百分之一拍的细微紊乱,如同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被精准地引爆、放大!
那面恢宏庞大、看似无可匹敌的圣光巨网,在推进到距离中继站还有数千公里时,内部结构突然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它没有崩溃,没有爆炸,而是……“静滞”了。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视频画面。
圣光不再流动,能量不再澎湃,就连那庄严的圣歌,也仿佛被冻结在了传播的半途中。整张巨网,连同其散发出的磅礴威压,如同变成了一幅镶嵌在宇宙背景上的、华丽却死寂的壁画。
“净化者”舰队的所有舰船,其引擎喷口的光芒、武器充能的流光、甚至舰桥上人员惊愕的表情,全都凝固在了那一刻。它们被自己散发出的、强行定义的“绝对秩序”场所反噬,陷入了一种基于规则层面的、诡异的“时间牢笼”。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
“神圣裁决”号舰桥上,阿尔伯特大主教还保持着高举权杖的姿势,但他眼中的狂热火焰被冻结成了惊恐的冰晶。他还能思考,却无法移动分毫,甚至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他只能“看”着远方那颗如同锈铁疙瘩的中继站,感受着那股将他连同整个舰队一同“定义”为静默存在的、冰冷而无情的力量。
这不是亵渎……这是……神罚?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被冻结的意识中滋生。
“微光前哨”内,一片寂静。
过了好几秒,“渡鸦”才咽了口唾沫,干涩地说:“……目标舰队……规则层面静滞。预计持续时间……无法估量。”
“老鬼”看着自己光板上那个成功运行的、名为“秩序之茧”的方程模型,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成功了!我利用了他们的秩序场本身!将其无限放大并指向内部,形成了自我封装的静滞循环!哈哈哈!他们被自己‘神圣’的秩序给困住了!”
“灰狐”缓缓收起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记录着这种新型“弹药”的实际效果数据。高效,冷酷,一如他的风格。
秦雪轻轻松了口气,她能感觉到那片被静滞区域传来的、无数被冻结的惊恐和茫然的精神波动,这让她有些不忍,但她更清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埃兹拉则已经开始分析被静滞舰队的能量结构,试图找出维持这种状态的能量消耗,以及可能的破解方法——既是学习,也是未雨绸缪。
林刻的“意识”扫过那片化为宇宙背景板的教廷舰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只是小试牛刀,一次基于精准计算和规则巧妙的防御性反击。他并未摧毁他们,并非仁慈,而是留下这些“标本”,有着更深层的用意——向所有窥视者展示“微光前哨”拥有的、超越他们理解的力量层级,也是一种对教廷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古老力量的试探。
他的意念再次传入“渡鸦”脑海:
“将‘净化者舰队遭遇未知规则静滞’的消息,连同清晰的战场记录,发送给铁血帝国舰队,以及……奥古斯都财团。”
“渡鸦”立刻领会。这是威慑,也是挑衅,更是要将水彻底搅浑。帝国会如何反应?财团又会如何调整策略?
风暴并未平息,只是换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悸的方式,继续酝酿。
而“微光前哨”,在这片被冻结的圣焰背景下,如同一个沉默的、嘲弄着旧日神只的……新神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