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化意识退潮般的败走,并未给同盟带来预想中的欢呼与松懈。相反,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急迫的寂静,笼罩了初火之城乃至所有阵眼节点。
规则层面的交锋虽无形,但其影响却真实不虚。
圣殿之中,“起源之心”的光之卵光芒略显黯淡,表面流转的星云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规则星海内,林刻那刚刚凝聚如太阳的意识体,此刻明显缩小了一圈,光芒虽依旧温暖坚韧,却透着深深的疲惫。强行引导众生意志进行反击,对他这新生的意识核心而言,负荷超乎想象。他需要时间稳固、恢复。
初火之城指挥中枢,秦雪在接收到林刻【危机暂解】的意念后,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被旁边的埃兹拉连忙扶住。她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的淡金印记颜色都浅淡了几分,那是灵魂之力过度消耗的迹象。
“指挥官!”
“我没事……”秦雪摆摆手,声音虚弱却清晰,“立刻评估全盟状态,统计灵网及阵眼损耗。腐化意识虽退,但铁砧星和蛊巢的威胁仍在,绝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时间。”
她的判断很快得到验证。
铁砧星方向,那被奥托以生命重创的“灾厄泰坦”虽然核心搏动微弱,但其庞大的躯体并未停止活动。相反,它仿佛失去了“君主”约束的野蛮军团,其体表那些暗红色纹路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蔓延、增生,将更多废墟和残骸裹挟进去,形成无数扭曲的、半独立的腐化机械怪胎。它们不再有统一的目标,而是遵循着最原始的破坏与吞噬本能,开始向铁砧星残存的防御圈以及外围宇宙空间自发地、混乱地扩散!威胁从高度凝聚的王座,变成了无法预测的污染瘟疫。
而蛊巢方向传来的情报,则更加令人心悸。
莎莉丝冒险传递出的最后一条信息,充满了绝望的预警:“虫蛹……活性急剧攀升……裂缝在扩大……它在加速……有什么东西……要提前出来了……比预想的……更可怕……”
观测数据也证实了这一点。那颗巨大的活体巢穴,其表面的搏动频率越来越快,散发出的恶意与威压呈指数级增长。那道细微的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加宽,内部涌动的黑暗浓郁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甚至隐约勾勒出一个难以名状的、多肢体的轮廓!
“它被激怒了,或者说,它感到了威胁。”秦雪看着星图上蛊巢区域那不断攀升的能量读数,声音低沉,“林刻的反击重创了其源头意识,它可能要不计代价,提前催生出地面的‘代行者’,在我们完成星轨之前,发动毁灭性打击。”
“净天星轨”的建设进度,因为刚才的意志共鸣和腐化反扑,已经比原计划滞后了至少百分之十五。核心主链虽已基本连通,但关键的几个大型阵眼尚未完成最终调试,整体的净化与增幅功率远未达到设计值。
“我们没有时间按部就班了。”秦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灵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启动‘应急方案阿尔法’。”
“应急方案阿尔法?指挥官,那需要抽调整整三个外围防御舰队的工程力量,并且会极大增加核心阵眼的运行风险,甚至可能导致局部过载崩溃!”埃兹拉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秦雪的目光扫过指挥中枢内每一张疲惫而坚定的面孔,“我们必须抢在蛊巢里的东西破茧而出之前,让星轨至少具备基础的‘净化聚焦’能力!否则,等它出来,我们连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她调出星图,手指在几个关键节点上重重一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放弃完美主义,采用简化架构,以最快速度完成能量贯通!所有资源优先供给这几个点!同时,命令凌昊,带领所有筑基期以上的星辰剑道流弟子,组成‘锋矢突击队’,随时待命!一旦蛊巢异动,我们需要一支能直插核心的尖刀!”
命令迅速下达。同盟机器再次超负荷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建设初期的希望紧张感,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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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规则星海。
林刻的意识缓慢地恢复着。他能感知到秦雪的决断,也能“看”到星轨建设的拼命加速,更能感受到铁砧星那失控扩散的污染,以及蛊巢深处那即将破壳而出的恐怖。
一股深切的无力感夹杂着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意识上。他刚刚击退了高维的直接侵袭,却无力立刻清除地面上这两颗已经生根发芽的“毒瘤”。他能提供的帮助有限,最多只能继续以规则层面的微调,尽可能增强星轨阵眼对腐化能量的抗性,并为那些奋战在最前线的灵魂提供一丝细微的“清醒”加持。
他的意识轻轻拂过铁砧星废墟上那些仍在零星抵抗的闪光点,拂过蛊巢边缘那些在恐惧中依旧试图向外传递情报的微弱信号(包括莎莉丝),最后,无比轻柔地包裹住初火之城中,那个正在燃烧自己、支撑全局的疲惫灵魂。
【坚持住……雪……】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带着抚慰与并肩的决意,传入秦雪的心底。
秦雪浑身一颤,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她轻轻点了点头,仿佛能跨越空间,与那规则深处的意识对视。
她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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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巢深处。
巨大的虫蛹裂缝已经蔓延到三分之一,内部黑暗涌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咔嚓”声。恐怖的威压让整个巢穴空间都在震颤,那些腐化蛊奴和异怪如同朝圣般,密密麻麻地匍匐在虫蛹周围,发出低沉而狂热的嘶鸣。
莎莉丝躲藏处已经被不断增生的血肉组织挤压得只剩狭小空间。她靠着清心咒和求生本能维持着最后的清醒,死死盯着那裂缝中逐渐清晰的轮廓。
那是一个怎样的怪物啊!它仿佛集合了所有被吞噬生灵最痛苦的形态,多肢、复眼、口器……却又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扭曲拼接在一起,其核心处,一点极度凝练的黑暗,散发着与之前腐化意识同源、却更加暴戾、更加“具象化”的毁灭气息。
它不是腐化意识本身,而是其意志在这片宇宙的“具现化”,是承载其力量的“毁灭化身”!
莎莉丝知道,当它完全破茧而出的那一刻,就是这片星域承受真正末日审判的开始。她看着手中最后一枚用于紧急联络的生物孢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绝。
她将孢子按在自己眉心,以残存的灵识和生命力为墨,将她所“看”到的一切——那怪物的形态特征、能量波动模式、乃至其破茧可能存在的薄弱瞬间——全部烙印进去,然后用力将孢子弹向巢穴深处一条隐秘的废弃信息素管道。
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意识渐渐模糊。也许下一秒,就会被发现的腐化蛊奴吞噬,或者被那破茧的怪物随手碾碎。
但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清凉感,再次拂过她的灵魂。
这一次,那意念中除了“清醒”,还带着一丝……复杂的“认可”。
莎莉丝涣散的眼眸中,一滴混浊的泪水,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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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火之城,凌昊率领的“锋矢突击队”已完成集结。数百道凌厉的剑光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港口。年轻的面孔上,有紧张,有兴奋,更多的是视死如归的坚毅。他们知道,自己可能将奔赴一场有去无回的决战。
秦雪亲自为他们送行,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将一枚由林刻意念加持过的、蕴含着一丝“起源”规则的剑形符印交给凌昊。
“活着回来。”她只说了一句。
凌昊重重点头,接过符印,转身,剑指蛊巢方向。
“锋矢队,出发!”
与此同时,星图上,代表“净天星轨”核心主链的几个关键节点,终于一个接一个,在简化架构下,强行点亮!虽然光芒不如设计图中稳定,虽然警报声显示着过载的风险,但它们终究是连成了一片!
一张简陋却已然成型的“巨网”,在星空中缓缓张开,对准了那即将爆发的黑暗源头。
倒计时,归零。
蛊巢深处,那巨大的虫蛹,伴随着一声撕裂维度的恐怖尖啸,轰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