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光头！你是客人吗？”
稚气清亮的鸟鸣传来，月摇远远地悬停在半空，歪着小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下方白玉阶上两位悠然前行之人。
尤其是那两颗在阳光下锃光发亮的光头。
南风闻言，饶有兴趣地微微昂首，眼睛眨了眨，嘴角微勾。
他煞有介事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山石、树木，好似在认真寻找什么。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壮硕身影上。
无他，只因那人有着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
“咦？”
南风像是刚注意到那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呲着一口白牙，对着壮汉的方向喊道：
“这位光头施主！那只小白鸟叫你呢～”
语气里满满的无辜促狭，仿佛他真是热心帮忙的。
那光头大汉闻声停下脚步，炯炯有神的双眼先是扫过两个和尚。
虽然很讨厌别人叫他“光头”，但是，眼前两个和尚是客人，他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粗话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手腕一翻，一个乌黑的金属短柄大榔头便握于掌中，分量感十足。
他用榔头遥遥指着半空中的月摇，声如洪钟：
“月！摇！都说了八百遍了！不许叫我光头！再叫一声，信不信老子把你那小脑袋瓜子敲成爆浆灵果？！让你尝尝我新炼制的震山榔头滋味儿！”
月摇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激得浑身白羽一炸，猛然俯冲，落在了南风那颗光洁的脑袋顶上。
它一只翅膀叉腰，另一只翅膀的翎羽像根小棍子似的指着光头大汉就开骂：
“呸！就你这污麻癞子头，坑坑洼洼像被地火燎了似的，哪儿有鸟脚下的光头圆润好看！简直污了鸟的眼！快爬远一点，别碍着鸟看风景！”
它甚至还得意的在南风头顶上跺了跺小爪子，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宝座。
“你个小畜生！红眼病！有本事你给老子下来！看老子不一榔头把你钉在这白玉阶上当装饰！”
“有本事你过来啊～”月摇在佛子头上蹦跶的更欢了，尖喙朝天，傲娇极了，“上来呀上来呀～”
“哎哟！”南风被小鸟猛踩了一脚，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脸上不是愤怒，反而觉得头顶上是个新奇的挂件。
欧阳萌萌御剑追至，看到吵起来的一人一鸟，只觉得脑仁疼。
“月摇！不得无礼！”她清叱一声。
她飘然落地，强压下扶额的冲动，对着南风和南橼得体地行了一礼，姿态无可挑剔：
“门下灵鸟失礼，惊扰了佛子与大师清静，实在失礼，让二位大师见笑了。”
随后她伸出一条玉臂，脸色严肃：“月摇，快下来！”
“呵……tui！”月摇不甘示弱，朝着光头大汉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鸟吐不出来）。
这才不情不愿地扑棱着翅膀，落到了欧阳萌萌伸出的手臂上，但那双红眼睛依旧愤愤地瞪着光头大汉。
“陌师兄，和一只鸟吵架有失风范。”欧阳萌萌转头对走过来的光头大汉陌启说道。
“哼！”陌启对着月摇重重冷哼一声，这才将目光转向两位佛门中人，瓮声瓮气地抱拳行礼：“见过佛子，见过大师。”
他斜睨了一眼欧阳萌萌臂上的月摇，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嫌弃：
“这鸟聒噪又无礼，两位若是看着心烦，尽管一巴掌扇飞即可，不必客气！权当替我太虚剑宗清理门户了！”
“啾！！！”
月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全身羽毛炸开，像个小毛球，尖喙张开就要再次输出鸟语芬芳。
然而，欧阳萌萌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在它出声前一瞬间，两根纤纤玉指捏住了它那红红的尖喙！
“唔！唔唔唔！”
月摇只能徒劳地发出闷闷的抗议声，身体扭动挣扎，一双红眼睛瞪得溜圆，狠狠地望着陌启，充满了控诉和不服。
“阿弥陀佛。”南风双手合十，看着这场无妄喜剧，笑道，“陌施主心直口快，真性情也。”
他语气平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南风的视线掠过被捏住嘴、气鼓鼓的月摇，落在了欧阳萌萌那张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的脸庞上。
他忽而展颜一笑，用闲聊般的口吻说道：“这位女施主，尊师闭关日久，料想今日便是出关之期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风马牛不相及，让陌启听得云里雾里。
“啊？佛子您说啥？”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欧阳萌萌却是浑身一震！
她捏着月摇的手指都下意识收紧了几分！
这佛子……他怎会知晓师父即将出关？
“糟了！”欧阳萌萌心中警铃大作，脸色微变。
她猛地想起师父闭关前布置的那如山般的符箓功课，她还差一大截没完成！
要是师父提前出关撞见……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在下尚有急事，实在不便多陪，二位大师请自便！”
她语速极快，匆匆抛下这么一句话，都顾不上维持仪态，身形一晃便已踏上飞剑，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明符峰猛飞。
“萌萌！你要回去别带上鸟啊！放开鸟！鸟要跟那个臭光头决一死战！”
月摇在她手中剧烈挣扎，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试图逃脱魔爪。
“不行！”欧阳萌萌的声音在高速飞行中显得有些失真。
“你没看见吗？！你都把佛子的光头踩红了！谁知道佛子会不会记仇？你不怕他找你算账啊！”
阳光下，留在原地的南风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
在他光洁如玉的头顶正中央，果然清晰地印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淡红色鸟爪印。
南橼看着那个爪印，浅浅一笑。
南风不知从哪里突然掏出一个小镜子，镜子背面绘的巨兽像极了白月原形。
南风看到镜中那个小小的爪印，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咧嘴又笑了起来。
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转身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原地只留下陌启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挠着自己那光亮的“污麻癞子头”，看看远去的剑光，又看看逐渐远去的两位僧人背影。
为什么他就走个登山白玉阶，莫名其妙挨了顿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