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市政府小会议室的空气凝滞如胶。两份厚重的融资方案如同两座大山,压在长桌中央。
城商行钱大通捻着佛珠,笑容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笃定;外资行李蓉端坐如冰雕,指尖在平板边缘划出无形的防线。三天期限已至,沙海面前的咖啡早已凉透,杯沿印着他微微发白的指痕。
“沙总,”高育良的声音打破沉寂,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瀚海的专业评估,是破局的关键钥匙。这两条路,哪条能让文化中心的血脉更畅通?”
沙海喉结滚动。选钱大通?5亿贷款,贷款利率为基准利率,选李蓉?贷款利率为基准利率下浮10%的诱惑,太有吸引力了!但那国外的监理、共管账户…简直是给工程套上镣铐跳舞!
他眼前闪过安州项目因资金链断裂被迫停工的噩梦,后背渗出冷汗。“高书记,李市长,”他声音微哑,“瀚海团队深入测算…两份方案,各有…”
“我有个想法。”高育良忽然开口,截住了沙海艰难的选择。他拿起红笔,在两张方案封面上各画了一个醒目的圆圈,然后利落地将两个圆圈用一条线连接起来。“5亿融资需求,为何要二选一?”
他目光扫过惊愕的众人,“由城商行与外资行各承担50%!钱行长负责前2.5亿,执行您方案中‘本地快审快放’的优势,确保工程启动和前期文保关键节点的弹药充足!李副行长负责后2.5亿,执行您极具竞争力的低利率,覆盖项目中后期建设的需求!”
会议室落针可闻。钱大通捻佛珠的手僵住:只拿一半?还是前期?李蓉冰封的脸上首次出现裂痕:低息只给后期?前期被本地行占了…
“此谓‘Ab贷’!”高育良笔尖敲击桌面,“既用钱行长的‘快’,解燃眉之急;又用李行长的‘省’,控长远成本。两家优势互补,风险分散!至于配套机制——”他看向李蓉,“国际监理,仅限李行长负责资金对应的文保核心区域;备案审查与共管账户,覆盖全部5亿资金,由两家银行共同派员参与监管!规则透明,权责共担!”
绝了!穿越者的灵魂在喝彩,用分阶段切割化解矛盾,用共管捆绑促成制衡!这招现代金融工程嫁接官场智慧,原身这壳子真好用!
李达康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指节重重叩在桌面:“好!兼顾效率与成本,平衡本土与国际!我同意!”
钱大通看着自己方案里最肥的“快速放贷”被保留,挤出笑容:“高书记…英明!”
李蓉深吸一口气,冰封瓦解,露出一丝职业化的钦佩:“m银行…认可该创新架构。” 虽然没全吃下,但低息撬动了整个项目监管权…不亏。
沙海如释重负,几乎虚脱:好险…这钢丝走的!
……
基石惊雷:一粒沙的重量
西关老街修缮工地上,秋阳正好。联合监督小组的齐民,正蹲在一堆刚卸下的老青砖旁。他拿起一块砖,指腹摩挲着砖体表面,眉头渐渐锁紧。“老周,”他招呼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文保专家,“您看看这批砖,手感…是不是太‘嫩’了点?敲击声也不够沉。”
周专家接过砖,掏出放大镜仔细察看断面,又用专业小锤轻轻敲击听音,脸色骤变:“不对!这不是招标要求的特制仿古耐火青砖!这是普通建筑砖,吸水率、抗冻融性差远了!用在老墙修补上,两冬一夏就得酥!”
消息如炸弹传开。沙海正在临时指挥部开会,闻讯脸色铁青,茶杯“哐当”砸在桌上!“查!给我一查到底!” 瀚海内部的审计风暴瞬间席卷整个供应链。不到四小时,源头锁定——分包给“吕州古建材料公司”的采购经理,收了对方“技术革新样板砖”的幌子,以低于招标价15%的价格,偷换了首批2000块关键墙体用砖!该公司法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皮包商,与瀚海合作仅三个月。
“清退!所有问题砖立刻封存、退回!损失瀚海全担!”沙海声音嘶哑,当着闻讯赶来的易学习、程金树和齐民的面下令,“已上墙的?给我小心拆下来!全部更换!工期延误的罚款,我认!”
他心在滴血,信誉比黄金重!赵瑞龙…这刀捅得阴险!
……
小题大作:规则的雷霆
次日,问题砖旁的空地上,临时搭起主席台。高育良亲自主持现场会,所有参建单位负责人被勒令到场。秋风已带凉意,但没人敢动。
高育良拿起一块问题砖,又拿起一块标准砖,走到台前。“看看!”他将两块砖重重互相撞击!问题砖应声碎裂,标准砖完好无损!“2000块砖,看似不多?”他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声,“但今天能偷换2000块砖,明天就敢偷换主梁的钢筋!今天能蒙混过关,明天就敢在月溪桥的桥基里灌浆!” 他目光如刀,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人群,“文化工程,一砖一瓦皆是史!一粒沙不合格,就是对子孙的犯罪!”
他当场宣布:“即日起,监督小组权限升级!易学习同志、齐民同志,”他点名,“你们有权随时突击检查任何环节,无需提前告知!对任何存疑建材,有权立即封存、强制送检,费用由被检方预付!检测报告,24小时内全网公示!”
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沙海,“瀚海此次自查及时,处置果断,值得肯定。但内部管理漏洞,必须彻底堵塞!” 最后,他目光扫过全场:“规则,就是高压线!谁碰,谁完蛋!”
现场死寂。沙海用力点头,指甲掐进掌心。这一次的代价惨痛!易学习和齐民挺直腰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责任与压力。
……
暗线潜流:砂影与情愫
追查并未停止。齐民带着监督小组顺藤摸瓜,发现那家“吕州古建材料公司”的主要砂石来源,指向城西建材市场一个叫“铁运建材”的贸易公司。
该公司老板张铁,正是半年前因垄断河砂、暴力打压竞争对手被判刑的“砂霸”张强的亲弟弟!更蹊跷的是,该公司账目显示,在问题砖事件前一周,有一笔来源不明的50万元“咨询费”入账,汇款方是境外离岸账户。
“又是他!”齐民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向赶来的祁同伟汇报,“祁局,证据链到张铁这里就模糊了,境外账户更是无从下手!”
祁同伟剑眉紧锁,手指在案卷上敲击着节奏。张铁…赵瑞龙的白手套?手法更隐蔽了…“继续盯死张铁和他公司的所有交易、通讯。境外账户我来想办法报请省厅协查。记住,打蛇打七寸,证据要铁!”
……
家宴春风:铁腕下的暖流
周末,李达康家难得飘出饭菜香与笑语。欧阳菁系着围裙张罗,易学习、王大路带来珍藏的老酒,齐民略显拘谨地坐在李蓉身边。
“齐工现在可是大忙人,”易学习拍着齐民肩膀,对李达康笑道,“文化中心那监督的劲头,比当年我在金山县盯修路还严!达康,您给评评,是不是块好料?”
李达康正夹起一块欧阳菁精心烹制的红烧肉,闻言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齐民,青年眼神清澈,带着一丝紧张,却无谄媚。这孩子…像他爹,轴,但正。他想起齐民父亲——那位为修路累倒的村支书,心头掠过一丝久违的涩意。“嗯,”他难得地应了一声,声音不高,“规则是底线。能守住底线…不错。” 他将红烧肉放进齐民碗里,“多吃点,盯工地费神。”
这细微的认可,如同惊雷。欧阳菁眼眶微热,李蓉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齐民的手。齐民喉头哽住,重重点头:“谢谢李市长!我一定…守好底线!” 父亲,您看见了吗?
……
伏波定锚:明光与暗礁
文化中心工地恢复了秩序,甚至更加井然。沙海亲自坐镇,引入了新技术——建材溯源系统,每一块砖、每一根木料的来源、检测报告都可追踪。他还高调宣布,瀚海集团自掏腰包500万,设立“吕州文化遗产保护基金”,首批资金用于抢救性修缮市区内两座濒危的清代民居。市民赞誉如潮。
高育良在市委会议上公开表彰瀚海,同时正式签发《吕州市重大文化工程项目监督管理办法》,将文化中心的铁规推向全市所有政府工程。“吕州模式”初具雏形。
此时,林秘书进来,说道:“高书记,吕州能源公司总经理石红杏到了,她说是奉林满江之命,来向你汇报工作!”
高育良说道:“我刚接完林满江电话,让石红杏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