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审讯室外的观察间,空气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
祁同伟隔着单面玻璃,凝视着里面一夜未眠、眼窝深陷的钱伟。这位昔日的副厂长,此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衰老困兽,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桌面,眼神涣散却又死死绷着最后一丝顽固。
祁同伟端起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舌尖品到的只有金属般的冷冽!火候到了,这老家伙的硬撑,不过是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该给他最后一击,也给他一个台阶了。
他推门而入,没有坐到主审位,而是拖了把椅子,自然地坐到钱伟斜对面,距离不远不近,无形的压力却悄然弥漫。
他没有立刻发问,只是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那是刘三最新、更详尽的口供笔录,上面“阿龙”、“材料”、“构陷”几个词被特意圈出,触目惊心。
“钱厂长,”祁同伟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晚辈对前辈的尊重,却像冰冷的针精准刺入钱伟混乱的神经末梢!
“刘三都撂了。他说是‘龙哥’——哦,就是赵瑞龙董事长那位堂弟赵瑞海——让他把那份‘材料’送给您,再‘提醒’您一下五年前那点‘旧怨’。”
他顿了顿,看着钱伟瞬间惨白如纸的脸,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惊恐,“材料是什么,您比我清楚。伪造的银行流水?还有那份所谓的‘技术评估失误报告’?刘三说,赵瑞海拍胸脯保证,只要东西送到,匿名信自然会递到‘能让周为民永世不得翻身’的人手里。”
祁同伟心中冷笑:直接撕开伪装!用“赵瑞海”的名字砸碎他最后一丝侥幸!
钱伟的嘴唇剧烈哆嗦着,想反驳,喉咙里却像被砂纸堵住,只发出嗬嗬的干响,眼神死死盯着那份口供,仿佛那是催命符!
钱伟心中惊慌失措:完了…刘三这个软骨头!赵瑞海的名字都出来了…我…我该怎么办?咬死不认?他们肯定还有证据…
祁同伟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力量:“钱老,您是老党员,老领导,为吕钢厂奉献了一辈子。您真愿意背着个‘构陷国家技术骨干’、‘破坏重点技术项目’的罪名而活着?”
“您真愿意看着自己清清白白一辈子的名声,被赵家当擦脚布用完就扔?”
他刻意停顿,让那沉重的字眼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然后才缓缓抛出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击:“想想您刚考上京大研究生的孙女玲玲,多好的前程…想想您儿子在省钢刚提的副处,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您这一念之差,毁的可不只是您自己啊…”祁同伟心中明白:家人,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孙女玲玲…我儿子…”钱伟喃喃着,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最后一丝顽固在巨大的恐惧、羞惭和对家人的担忧中轰然崩塌。
他双手抱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我说…我都说…”
他声音破碎不堪,“是赵瑞海…他让人送来的…那些都是假的!全是假的!他答应…只要周为民倒了…就给我儿子在京州安排个好位置…我糊涂啊!”
“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小周…我…我不是人!”钱伟心中绝望,完了,全完了!可玲玲不能被我连累…儿子不能毁在我手里…赵家…你们害惨了我啊!
祁同伟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祁同伟心中高兴:成了!铁证链上最关键的口供到手!
他立刻示意记录员详实记录,同时对着微型麦克风,声音冷冽如刀:“目标赵瑞海,立即实施抓捕!封锁所有车站、机场、高速路口!务必将其抓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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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钢厂技术中心,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雨将至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巨大的屏幕上,象征着应力分布的复杂曲线图再次被一片刺眼的猩红警报区吞噬。
张明教授眉头拧成了死结,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又一次边界修正尝试宣告失败。张明心中不安:难道…真是模型底层逻辑的根基错了?推翻重来…时间!我们哪还有时间!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
角落里的周涛,却像一尊入定的石佛,整个人几乎要嵌进那台高精度记录仪里。
屏幕上,两段波形被他并排锁定,反复比对、缩放、叠加:一段是之前捕捉到的诡异电磁脉冲残留(幽灵般如影随形),另一段是这次模型运算崩溃前捕捉到的实时异常数据流。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幻化出残影,进行着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时间轴关联性分析。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键盘上洇开一小片湿痕,他也浑然不觉。周涛心中焦虑:时间差…0.78秒!频率衰减曲线吻合度92%…特定工况下的能量耦合放大效应…一定是它!干扰没清干净!
“张教授!周总工!”周涛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专注而微微变调,在死寂的车间里如同惊雷!
“不是模型问题!是干扰!残留的电磁干扰没有清除干净!它在特定的大功率负载工况下,会被系统显着放大,耦合进核心传感器的信号采集回路,彻底污染了原始数据!模型接收的是被污染的假信号,才导致边界崩溃的假象!” 他飞快地将分析结果投影到大屏幕上,清晰的时间戳关联图和近乎重合的特征波形,如同铁证般刺眼!
死寂的技术中心瞬间被点燃了!
“快!重新校准传感器组!加载我写的这个动态自适应滤波算法!把那个该死的频段噪声给我彻底滤掉!”周为民沙哑的嗓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连日疲惫仿佛被瞬间燃烧殆尽,只剩下破釜沉舟的锐气。
周为民心中稍安:如是干扰!不是我们错了!还有希望!
他亲自扑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电。张明也立刻指挥团队分组行动,加固物理屏蔽,如同即将发起总攻的战士。张明心中暗喜:峰回路转!周涛这小子又立了大功!希望的火种,在绝望的灰烬中顽强地重新燃起。
参数调整完毕,系统重启!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锁住那根象征着生命线的蓝色进度条。
它先是迟疑地、试探性地向上蠕动了一下,仿佛在挣脱无形的枷锁,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凝滞后,它猛地一振!开始坚定地、昂扬地向上攀升!15%…30%…45%…最终,稳稳地、毫不动摇地定格在——50%!
“50%!稳定达成!!!”不知是谁先嘶哑地喊了出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掌声!
张明狠狠一拳砸在坚固的控制台上,指关节生疼也毫不在意,老泪纵横。张明心中高兴,成了!总算跨过了这道鬼门关!技术路线没错!
周为民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连日来积压的屈辱、压力、愤怒与此刻绝处逢生的狂喜猛烈地交织冲撞,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周为民开心不已,50%…里程碑!高书记…我们没辜负您的信任!技术攻坚,我们取得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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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育良办公室内,久违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洒入,空气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林卫华刚拿起茶壶准备泡茶,电话铃声如同竞赛般几乎同时尖锐响起!
“书记!钱伟撂了!铁证指向赵瑞海和伪造证据!赵瑞海正在全力追捕中!”祁同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胜利后的锐气和对漏网之鱼的狠厉。祁同伟心中欢喜,总算啃下这块硬骨头!赵瑞龙,看你还怎么藏!
几乎是同一秒,另一部电话里传来张明激动得几乎哽咽的声音:“高书记!突破了!50%稳定达成!重复验证无误!问题根源找到了,是残留干扰在特定工况下作祟!技术路线完全正确!!”张明开心报告,书记,我们做到了!这胜利来之不易!
“好!非常好!”高育良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穿透阴云的晨钟,瞬间点亮了整个办公室,“祁局,干得漂亮!固定好证据链,深挖伪造源头,赵瑞海务必归案!“
“张教授,周总工,辛苦了!立刻巩固成果,着手准备下一步的小规模实物试生产论证!林秘书长,协调宣传口,准备一篇有分量的正面报道,把技术突破的喜讯和团队迎难而上的精神传递出去,提振全市士气!”
高育良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长舒一口气,总算…能喘口气了?这步步惊心的穿越版“高书记”,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沐浴在阳光中焕发生机的城市轮廓,紧绷的神经难得地松弛了一瞬。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卫华去而复返,脸色煞白如纸,刚才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极度的惊惶,连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书记!大事不妙!首都钢铁研究院紧急通报——他们的‘低温球墨铸铁技术’……被m国威尔公司(wilson & co.)起诉专利侵权!”
高育良唇边那抹刚浮起的、细微的弧度瞬间冻结。他霍然转身,阳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凝重的阴影。
办公室里刚刚升腾起的暖意和轻松,被这记来自大洋彼岸的冰冷惊雷劈得粉碎。茶杯被无声地、稳稳地放回桌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的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瞳孔骤缩:专利狙击?!高小琴…赵家…这才是你们藏在袖底、瞄准国家技术命门的真正王炸!国家级层面的战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轰然开启了?他缓缓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的寒风,瞬间将方才所有的暖意驱散殆尽。
风暴并未停歇,只是换了一个维度,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