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的身影消失在洞府之外，带着一身的决绝与冰冷的杀意。
片刻后，红叶仙子缓步从密室通道走出，来到厅堂之中。她已重新整理好仪容，只是嘴角那抹未完全擦拭干净的血迹，以及略显苍白的脸色，依旧透露出些许不寻常。
一直静候在厅堂的陆漾见状，心中大惊，连忙上前：“仙子，您……您这是……”
“无妨。”红叶仙子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仿佛刚才密室中的激烈冲突从未发生。她目光扫过空荡的厅堂，问道：“秦阳呢？”
陆漾压下心中的惊疑，垂首回道：“回仙子，秦阳出来后，面色不善，径直下山去了，未曾停留，也未曾与任何人交谈。”
“下山了？”红叶仙子眼眸微眯。
她沉吟片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陆漾，你立刻去做两件事。”
“第一，派两名机灵点的核心弟子，暗中跟着他，只需远远盯着他的动向，随时回报，非必要不得插手，更不得暴露行踪。”
“第二，”她语气微顿，闪过一丝冷意，“去典策的洞府传个话，告诉他，近日宗外不太平，让他自己小心些……尤其，要小心秦阳。”
陆漾心中再震。仙子此言，分明是提前给典策示警！她不敢多问，立刻躬身：“是，弟子遵命！”
看着陆漾领命而去的背影，红叶仙子缓缓走回内室，在柔软的床榻上坐下。洞府内阵法隔绝内外，只剩下她一人。
她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如牛毛、通体透明的细针——正是那枚能威胁元婴修士的破墟针。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针体，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秦阳啊秦阳……你连这最后的依仗，都粗心地遗落在我这里了。”
她低声自语，眼眸中隐隐多了些期待。
“失去了破墟针，我看你区区筑基初期，要如何越过两个境界，去杀一个已有防备的筑基后期……”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话音落下，她指尖一翻，那枚破墟针，便悄然隐没在她袖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府之外，暮色渐沉。
……
从红叶仙子处出来，秦阳并未返回宾客苑那处临时洞府。
他心绪纷乱，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残云。苏小小那纯真俏丽的面容与典策那狞恶阴邪的身影在脑海中交替闪现，一想到那如月光般皎洁的少女将要落入那般境地，他胸口便如同被巨石堵住，闷痛难当，一股暴戾的杀意在心间左冲右突，灼烧着他的理智。
关心则乱。
他强迫自己冷静，思索斩杀筑基后期修士之法。境界的差距如同一道天堑，若无奇招，绝难逾越。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想要摩挲那枚冰凉的破墟针，寻求一丝心理上的倚仗。
然而，手指所及之处，空空如也。
秦阳身形猛地一僵，停下脚步。他不信邪般地在周身仔细摸索，每一个储物袋，每一处衣襟缝隙都不放过。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那枚细如牛毛，却足以决定生死的破墟针，不见了！
一瞬间，秦阳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红叶——！”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中怒火滔天。除了那个心思深沉、手段莫测的女人，还有谁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取走他贴身收藏之物？
他早该想到的！自那七日双修，自己在她体内种下噬涡，两人之间便再无纯粹的信任可言。她怎么可能还将如此大杀器留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拥有反噬乃至威胁她的可能？
失去了破墟针，刺杀典策的难度，何止提升了数倍？几乎从“险中求胜”变成了“九死一生”！
懊恼、愤怒、还有一丝被完全算计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他漫无目的地在山间行走，思绪混乱，甚至未曾留意周遭环境。
不知不觉间，他穿过一片熟悉的竹林，绕过几块嶙峋的怪石，一座掩映在藤蔓之后的幽深山洞，出现在他的眼前。
看到这山洞，秦阳微微一怔，纷乱的思绪有了片刻的停滞。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当初，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修炼邪功出岔、奄奄一息的合欢宗内门第一人——沈洛璃。为了救她性命，也为了自救，他迫不得已之下，与她在此地行了双修之事……
那时，她昏迷不醒，至今恐怕仍不知当日救她之人究竟是谁。
旧地重游，物是人非。当初他还是个挣扎求存的炼气小修，如今却已筑基，卷入了与宗门老祖的生死博弈之中。
鬼使神差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秦阳拨开垂落的藤蔓，迈步走进了这座承载着他一段隐秘过去的山洞。
洞内光线昏暗，空气带着泥土与岁月的潮湿气息，与他记忆中并无二致。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洞内某个角落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壁之上，竟被人以利器刻下了一行娟秀中带着锐气的字迹：
“昔日援手，没齿难忘。得遇前辈，三生有幸。”
秦阳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沈洛璃！
这是沈洛璃的字迹？她留下的这行小字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并未责怪夺去了她清白的自己……反而还心存感激？
秦阳蹙眉，望着这一行娟秀的小字，微微发怔。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挑动洞口的藤蔓。
秦阳脸色微变，目光迅速在洞内扫视一圈，发现旁边有一个暗室，可暂时藏身，当即身形一闪，便躲了进去。
秦阳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目光却透过狭窄的缝隙，紧紧锁定洞口方向。
藤蔓被彻底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带着些许犹豫，缓步走了进来。
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光，秦阳看清了来人的侧脸——肌肤胜雪，眉眼清冷，不是别人，正是他刚刚还在想着的沈洛璃！
她竟也来到了这里！
沈洛璃似乎并未察觉洞内有人。她径直走到那刻着字迹的石壁前，静静地站立了许久，仿佛在追忆着什么。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娟秀的字迹，动作轻柔，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落寞与复杂。
秦阳心中念头飞转。她为何会在此刻出现？是巧合，还是……
就在这时，沈洛璃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清晰。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迷茫：
“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秦阳心中荡开层层涟漪。她果然不知道当日之人是他！
“当日我意识模糊，《阴煞蚀骨功》的反噬之力非同小可，我几成待宰羔羊。如果你当时但凡有一丝邪念……恐怕我这一身修为，就都为你做了嫁衣。而前辈你……品行高洁，非但不取，反而助我突破……”
她的声音很低，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
“事后我多方查探，宗内修炼纯阳功法的高人虽有不少，但能有如此精纯阳元，且能承受我体内阴煞反噬的……寥寥无几。我本以为……是那人，可试探数次，却觉不对……”
秦阳在暗室中听得心头一动。“那人”？她怀疑过谁？
沈洛璃沉默了片刻，再次看向那行字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你是谁，此恩……我沈洛璃记下了。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说完，她似乎不愿在此地久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石壁，便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目光无意间扫过秦阳藏身的暗室方向。或许是秦阳因听到关键信息而气息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或许是沈洛璃身为曾经内门顶尖弟子的灵觉远超常人。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清冷的眸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剑，直刺暗室方向，周身一股属于筑基期的强横气息隐隐升腾。
“谁在那里？！”
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瞬间打破了山洞的寂静。
暗室之内，秦阳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被发现了！
是继续隐匿，还是现身？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做出决断。与其被揪出来显得可疑，不如主动现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调整了一下表情，主动从暗室的阴影中，一步踏出。
“沈师姐，好久不见。”秦阳脸上尚存一丝尴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你是？”沈洛璃蹙眉，望着秦阳棱角分明的脸庞，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好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参加内门大比的秦阳？”
“咦，不对，那秦阳晋升内门还不到一年，怎么都不可能突破筑基期。你到底是谁？”沈洛璃眼中闪过一抹警惕之色。
秦阳摸摸鼻子，一阵无语。
看来自己修炼速度的确太快了，连沈洛璃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了如此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