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结丹修士将秦阳押回那间奢华卧房时，红叶仙子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两名侍女伺候着梳理长发。铜镜中映出的容颜依旧美艳，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焦躁。
“启禀仙子，人已带回。”一名结丹修士躬身禀报。
红叶仙子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待房门重新闭合，她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浑身湿透、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秦阳身上。
“看来，陆丹麟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秦阳抬起头，眼中血丝未褪，目光却冷如寒冰：“师尊虽死，岂容你玷污？”
红叶仙子嗤笑一声，起身缓步走近。她围着秦阳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师徒情深，真是令人感动。只可惜，陆丹麟守了一辈子的《紫府丹箓》，最后还是得跟着他埋进土里。”
“谁告诉你《紫府丹箓》失传了？”秦阳忽然开口。
红叶仙子的脚步猛然顿住。
她缓缓转过身，凤眸微微眯起，盯着秦阳看了足足三息。然后，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三分诧异，七分恍然：“原来如此……难怪你要见他最后一面。陆丹麟把传承给了你？”
两名结丹修士此刻才敢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回仙子，在水牢中，陆丹麟确实以最后灵力点化了此子眉心，有紫光异象，应是传承秘法。”
卧房内忽然安静下来。
红叶仙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有惊讶，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紫府丹箓》。
那是合欢宗失传数百年的丹道至高传承。大长老白耀阳为了得到它，软禁陆丹麟十余年，用尽各种手段逼问，却始终一无所获。谁能想到，这老东西临死前，竟然将它传给了一个被囚禁的弟子？
“秦阳，”她缓缓开口，声音柔和了几分，“本座不得不承认，你总是能给本座带来惊喜。”
秦阳冷笑不语。
“陆丹麟已死，《紫府丹箓》留在你身上，也无太大用处。”红叶仙子走到秦阳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不如这样——你将《紫府丹箓》完整地默写出来交给本座。待本座修成《不死经》后，本座可以留你一命，甚至……可以让你继续做本座的入幕之宾，享尽荣华。”
她的话音轻柔，带着致命的诱惑：“你想想，你有《不死经》在身，本座又得《紫府丹箓》之助，你我双修，何愁不能双双突破？到时候，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何必执着于一个大炎驸马的虚名？”
秦阳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嘲讽。
“红叶，”他第一次直呼其名，“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逼死我师尊的人吗？”
红叶仙子的脸色微微一沉。
“师尊临终前告诉我，”秦阳一字一顿，“丹道通天，人心难测。他一生阅人无数，最后才明白这个道理。而我秦阳，不需要他提醒，早就看透了你的本质。”
“你所谓的留我一命，不过是把我变成你的药奴，永生永世受你操控。你所谓的荣华，不过是囚笼里的金丝雀。”秦阳的目光如刀，“我秦阳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至于《紫府丹箓》——师尊传我，是要我将丹道发扬光大，而不是交给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放肆！”红叶仙子勃然大怒，扬手就是一掌！
啪！
秦阳被这一掌扇得踉跄后退，嘴角溢出血丝，脸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掌印。但他依旧挺直脊梁，眼神中的嘲讽丝毫不减。
“好！好！好！”红叶仙子连说三个好字，胸脯因愤怒而起伏，“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座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猛地一挥衣袖，卧房内的温度骤然升高。空气中弥漫起甜腻的香气，那是合欢宗特有的催情秘药。
“本座今日就强行动用秘法，将你一身修为、气血、乃至神魂，统统炼化吸收！”红叶仙子眼中闪过疯狂之色，“至于《紫府丹箓》——等你成了废人，本座有的是办法从你脑子里挖出来！”
她伸手抓向秦阳的衣襟。
秦阳想要反抗，但丹田被封，灵力全无，面对元婴期的红叶仙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涂着蔻丹的手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
卧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卫焦急的禀报声：
“启禀仙子！城外有急报！”
红叶仙子的动作顿住，眉头紧皱：“何事？”
“巡逻队在城北三十里处的山谷，发现了不明修士的踪迹！”侍卫的声音带着惶恐，“对方气息极其强横，至少……至少是元婴期修士！而且不止一人！”
“什么？”红叶仙子的脸色终于变了。
元婴期修士！
地渊城虽然隐蔽，但终究只是万宝斋和合欢宗在北地的一个秘密据点，平日里坐镇的元婴长老也多在闭关。如今突然有不明身份的元婴修士出现在城外，这绝不是巧合！
红叶仙子瞬间松开了秦阳，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看清楚了吗？有多少人？是哪方势力？”
门外的侍卫跪倒在地，颤声道：“回仙子，对方极其谨慎，只惊鸿一现就消失了。但从残留的气息判断……至少有三道不同的元婴威压！具体身份不明，但绝非我合欢宗或万宝斋的长老！”
红叶仙子的心沉了下去。
三名元婴修士悄无声息地摸到地渊城外，这绝不是路过。要么是炎京派来的追兵，要么……是其他势力察觉到了什么。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地渊城已经暴露！
“传令下去，全城戒备！启动护城大阵！”红叶仙子迅速下令，“通知红修罗斋主，还有诸位闭关的长老，立刻到议事厅集合！”
“是！”
侍卫匆匆离去。
红叶仙子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房内的秦阳，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刚才的事，而是对那两名结丹修士冷声道：
“看好他！布下三重禁制，没有本座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遵命！”
红叶仙子匆匆离去，沉重的房门再次闭合。
卧房内恢复了安静。
秦阳缓缓从地上站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外面——整个地渊城已经骚动起来，一道道身影在城中疾驰，城墙上的卫兵增加了数倍，空气中隐隐有阵法启动的灵力波动。
“三名元婴……”秦阳喃喃自语。
是皇室的人吗？还是其他势力？
无论来的是谁，这都是他的机会！
秦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荡。他盘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
那里，《紫府丹箓》的浩瀚传承如同星河般静静流淌。
先前因为情绪激荡，他只是接受了传承，还未来得及细细消化。此刻静下心来，他才真正感受到这部丹道至高宝典的博大精深。
无数丹方、药理、火候掌控、灵药辨识的知识如潮水般涌来。但秦阳没有在这些基础内容上停留太久——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找到能立刻破局的方法！
他的神念在传承之海中飞速穿梭，掠过那些需要特定药材、特定丹炉才能炼制的珍稀丹方，掠过那些需要数年苦修才能领悟的丹道至理……
终于，在传承的最深处，他“看”到了一篇特殊的记载。
那篇记载的文字古朴晦涩，甚至还带着一丝……血腥气。
《人丹篇》。
秦阳的神念触及这篇记载的瞬间，浑身一颤。
这不是传统的炼丹之法！
这是……以人体为炉，以血肉为材，以丹田为基，强行熔炼己身，突破极限的禁忌之法！
“人丹者，夺天地造化，逆生死轮回。取修士之精血神魂为引，熔炼于丹田之内，重塑经脉，再造肉身。此法凶险至极，十不存一，然一旦功成，可立破瓶颈，修为暴涨……”
秦阳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继续往下“看”。
《人丹篇》详细记载了三种祭炼之法：
下品人丹，取他人精血魂魄，强行熔炼，可短暂提升修为，但后患无穷，有伤天和；
中品人丹，取妖兽内丹、天地灵物，与自身精血相融，可突破小境界，但需承受非人痛苦；
而上品人丹……
秦阳的呼吸几乎停滞。
“上品人丹，不假外物，唯炼己身。以丹田为炉，以全身精血灵力为材，以神魂为火，行破而后立之法。此法需先自封丹田，断灵力流转，再以秘法引动气血逆冲，强行冲开关窍，重塑经脉……一旦功成，封印自破，修为精进，根基更固！”
这不正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吗？！
秦阳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
红叶仙子封了他的丹田，断了他的灵力，这本是绝境。可这《人丹篇》的上品祭炼之法，竟然就是要先自封丹田，断绝灵力，再行破而后立！
“师尊……”秦阳喃喃道，“您传我的，不止是丹道传承……更是一条生路啊！”
他再次闭目，将《人丹篇·上品》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符文、每一处运功路线，都深深烙印在脑海。
然后，他开始了。
按照秘法记载，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冲击封印，而是……加固封印！
这个反直觉的要求，恰恰是此法的精妙所在。唯有将封印加固到极致，让丹田内的灵力被压缩到极限，才能在破封的瞬间，产生最强大的爆发力！
秦阳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微弱的神识，开始按照《人丹篇》的秘法，在丹田之外，又布下了一层无形的“内封”。
这层内封不是封锁灵力，而是封锁灵力与外界的联系，让丹田成为一个完全封闭的“丹炉”。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
就好像在已经窒息的人脖子上，又套上了一层绞索。
秦阳的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能感觉到，丹田内的灵力被压缩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狂暴，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但他咬牙坚持着。
一层，两层，三层……
当第九层内封完成时，秦阳整个人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接下来……就是引动气血逆冲了……”
秦阳按照秘法，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引动全身血液加速流动；每一次呼气，都让血液倒灌回心脏。
渐渐地，他的皮肤开始泛红。
血管在皮肤下鼓起，如同一条条蚯蚓在蠕动。
痛！
难以形容的痛！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在经脉里穿行，在血管里搅动！
秦阳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但他没有停。他知道，这是破局的唯一机会，是师尊用生命为他换来的唯一生路！
气血在体内越转越快，越冲越猛。
终于，在某个临界点——
轰！
积蓄到极致的血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撞向了丹田外的层层封印！
第一层封印，碎！
第二层封印，裂！
第三层、第四层……
红叶仙子布下的封印开始剧烈震颤，而秦阳自己布下的九层内封，也在血气的冲击下层层崩解！
每崩解一层，被压缩到极致的灵力就释放出一分。
而当九层内封全部崩解的瞬间——
秦阳的丹田内，积蓄已久的灵力轰然爆发！
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终于喷发！
“给我——破！”
秦阳在心中怒吼。
轰隆隆——
丹田外，红叶仙子布下的最后三层封印，在内外夹击之下，终于寸寸碎裂！
灵力，回来了！
如同干涸已久的河床重新涌入奔腾的江水，秦阳只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尽数回归，甚至……因为刚才的极限压缩和爆发，灵力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凝实！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眼中，紫光一闪而逝。
那是《紫府丹箓》传承融入神魂的迹象，也是《人丹篇》初步功成的标志。
秦阳缓缓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虽然还是筑基大圆满，但灵力质量至少提升了两成，经脉也因刚才的气血逆冲而拓宽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缕紫色的火焰，凭空浮现。
那不是普通的丹火，而是《紫府丹箓》中记载的“紫府心火”，是只有得到完整传承、且初步领悟丹道真意的人，才能凝练出的本源之火。
这火焰温度奇高，更蕴含着净化、熔炼的玄妙力量。
“如果能将这紫府心火与我体内的域外天火相结合，不知道是不是能突破结丹？”秦阳心头火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