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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江城郊外,周氏祖坟。

这里与城市喧嚣隔绝,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松林的呜咽声。新修葺的坟茔并不奢华,却整洁庄重。黑色的墓碑上,新刻上了“显考周公文渊府君之墓”以及其母“周母李老夫人之墓”的字样。这是周安雅根据族谱和考证后,坚持要补上的。

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如同天公也在为这场迟到了一个多世纪的祭奠落下感怀的泪水。

周安雅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套装,撑着一把素色雨伞,站在墓前。她约莫三十岁年纪,气质干练,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书卷气,那是跨越了基因与时光,与她那从未谋面的曾祖叔公微弱的联系。她身后站着几位从海外赶回来的近支族人,神情同样庄重。

秦风和他的团队成员们,则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没有撑伞,任由细密的雨丝沾湿头发和肩头,以此表达对逝者的尊重。苏晚晴依旧冷静,但眼神中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锐利,多了一丝肃穆。刘星辰手里拿着一个微型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值平稳,显示着周围环境的能量异常平静。雷战站得笔直,如同守卫。赵明楷则细致地观察着周安雅及其族人的情绪反应,以及周围环境细微的变化。

祭奠仪式按照传统流程进行。上香、奠酒、献祭品、诵读祭文……

周安雅亲自念诵祭文,她的中文带着些许口音,但清晰而真挚。她没有提及任何超自然的事情,只是以周氏后人的身份,娓娓道来家族这些年的变迁,诉说着对这位漂泊在外、最终埋骨异乡的先人的缅怀与哀思,告诉他,家族从未忘记他,如今,接他“回家”了。

当最后一句祭文在雨声中消散,当线香的青烟袅袅升起,融入雨幕之中时,异象发生了。

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而是一种无声的流淌。

在秦风超越常人的感知中,他清晰地“看”到,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透明的清气,从远处江城高中的方向飘荡而来,如同归巢的倦鸟,轻柔地投入那新立的墓碑之中。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纯净的、混合着释然、欣慰、感激等复杂情绪的意念波动,以墓碑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温柔地荡漾开来,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周安雅和她身后的族人似乎毫无所觉,只是觉得心头仿佛有一块积压已久的大石被移开,莫名地感到一阵轻松与祥和,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但秦风团队的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

刘星辰的探测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嘀”声,屏幕上的能量读数瞬间攀升到一个极高的峰值,那能量属性不再是之前探测到的“悲”或“怒”,而是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纯净的“白”色,代表着极致的平和与超脱,紧接着,读数断崖式下跌,最终归于平静,仿佛从未存在过。

“能量反应……消失了。彻底消失了。”刘星辰低声汇报,声音里带着震撼。

赵明楷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低语道:“很温暖的感觉……像是漫长的跋涉后,终于回到了家。这就是……真正的安息吗?”

雷战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他不太懂这些能量、情绪,但他能感觉到,某种一直萦绕在周围的、无形的东西,彻底离开了。

苏晚晴微微蹙眉,她无法像秦风那样清晰地感知,但那瞬间心灵上的触动是真实不虚的。她看向秦风,只见他正微微仰头,闭着双眼,脸上带着一种恬静而肃穆的神情。

在秦风的识海中,他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那道没入墓碑的清气,与墓碑下沉睡的微弱灵识彻底融合。然后,一个清晰的、身着青衫的虚影自墓碑上缓缓浮现,不再是之前见到的落魄憔悴,而是面容清晰、带着从容笑意的文人形象。他朝着周安雅及其族人的方向,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穿越雨幕,精准地落在了秦风身上。

虚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释然和感激的笑容,再次拱手,深深一拜。

没有言语,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风在心中默念:“前辈,一路走好。”

那虚影含笑点头,身形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化作点点晶莹的光芒,这些光芒并非消散,而是仿佛回归了天地,带着一种圆满的意味,缓缓上升,最终彻底消失在雨丝之中。

也就在那虚影彻底消散的刹那,一点最为纯粹、温润的白色光点,如同继承了其全部学识与感悟的精华,自消散处分离,迅捷而轻柔地没入了秦风的眉心。

与上一次在教室感受到的文气不同,这一次的“加持”更为磅礴,更为精纯。秦风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最终汇入脑海。连日来的疲惫被洗涤一空,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饱满。许多过去阅读古籍时遇到的晦涩难点,此刻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有一层薄纱被揭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于“气”的感应和操控,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和细腻。

这并非力量的直接提升,而是一种根基的补益,资质的潜移默化的改善。

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润的墓园里,映照得树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

周安雅带着族人完成了最后的鞠躬,她转过身,朝着秦风他们走来。

“谢谢你们,”她真诚地说道,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风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触,“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是你们帮我,也帮我们家族,完成了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感觉……感觉他回来了,也安心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周女士。”苏晚晴上前一步,以官方的口吻回应,但语气比平时柔和许多。

秦风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有些事,无需说破。

返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所以,这算是……happy Ending了?”刘星辰一边摆弄着他的探测器,一边说道,“数据我都记录下来了,这种‘安息’模式的能量变化,太有研究价值了!”

“灵魂的最终归宿,执念的完美化解……这案例值得写进教科书。”赵明楷依然沉浸在学术思考中。

雷战开着车,难得地评价了一句:“这差事,比打打杀杀强。”

苏晚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忽然轻声对身边的秦风说:“你之前说的‘度化’,我好像有点理解了。”

秦风转头看她,看到她侧脸上被阳光勾勒出的柔和线条,笑了笑,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脑海中那份新增的清明与温润。

周文渊的故事结束了,但他的赠予,将会在未来的道路上,悄然发挥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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