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岳靠在冰冷的基座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将所有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老烟枪提供的基础信息像拼图的第一块,但整个广场的真相依旧笼罩在迷雾中。耳朵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光头壮汉磨刀的“沙沙”声、远处若有若无的啜泣、那对登山客压抑的争执声,还有……一种极细微的、仿佛很多人在同时低语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萦绕在空气里。
“水……换信息……或者……能‘共鸣’的小物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何岳睁开眼,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广场边缘,面前铺着一块相对干净的布,上面放着几个用巨大叶片卷成的简易容器,里面盛着清澈的液体。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脸色苍白,头发干枯,但眼睛很亮,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警惕。她旁边还放着几个干瘪的、像是某种根茎的植物。
又一个“摊主”。而且卖的是最宝贵的资源——水。
何岳的喉咙下意识地动了动。虽然之前在“便利陷阱”里喝过一口,但那是精神层面的满足,实际身体依旧处于缺水状态。他站起身,走了过去。
“这水,怎么换?”何岳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他注意到女孩的手指关节有些异样的红肿,像是过度劳损。
女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声说:“一筒水,换一个……一个你没见过的、觉得特别的小东西。或者……换一个有用的信息,关于……关于安全门的方向的。”
“安全门?”
“就是……看起来比较稳定,不会一进去就死掉的门。”女孩解释道,声音更小了,“我……我能感觉到一点点。”
能力者。又一个。何岳心中了然。这个女孩的能力似乎是寻找相对安全的门,并且可能有一定程度的水源获取或净化能力。这在回廊里无疑是珍贵的,但也让她成了潜在的肥羊。难怪她选择待在广场边缘,尽量降低存在感。
何岳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小东西”?怀表和铭牌肯定不行。他摸了摸口袋,只有那枚氧化发黑的银质顶针和威廉的旧照片。顶针或许可以,但照片对他有特殊意义。
他想了想,决定尝试用信息交换。他回忆了一下来的路上,确实遇到过几扇让怀表反应相对平和的门,虽然没进去,但方位还记得。
“我来时的方向,大概怀表走半个小时左右,有一扇看起来像老旧书店的门,感觉……相对稳定。”何岳描述道,“这个信息够吗?”
女孩抬起头,仔细看着何岳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说谎。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将一个叶筒推给何岳:“给……给你。”
何岳接过叶筒,入手微凉。他没有立刻喝,而是先仔细观察。水质清澈,没有任何异味。他小心地抿了一小口。一股甘冽的清流滋润了干渴的喉咙,没有任何不适感。是真的水!
他松了口气,将剩下的水小心收好。这筒水不多,但关键时刻能救命。
“谢谢。”何岳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开,女孩却低声叫住了他。
“你……你是新来的,小心点。”女孩飞快地说,“那个磨刀的……他叫‘屠夫’,专门抢落单的人的东西……在外面。还有……老烟枪的话,不能全信。”说完,她立刻低下头,不再看何岳。
何岳心中一凛,点了点头:“明白了,谢谢提醒。”
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心中对广场的险恶有了更深的认识。禁止动武可能只限于广场内部,一旦离开这个范围,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便会立刻上演。“屠夫”的存在印证了这一点。而老烟枪……信息贩子的话自然要打折,但这女孩的提醒更证实了其不可靠。
这时,雷烈那边有了动静。小雅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睫毛颤动,似乎快要醒了。雷烈立刻凑了过去,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带着一种审视。
何岳也走了过去。
小雅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占据,她猛地坐起,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浑身发抖:“啊!别过来!那个兔子……兔子!”
“安静点!”雷烈低喝一声,“那玩意儿已经被处理掉了。”
小雅被他一喝,吓得噤声,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看了看雷烈,又看了看走过来的何岳,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和依赖。
“我们……我们出来了?”她哽咽着问。
“出来了,暂时安全。”何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这里是回廊广场,一个相对稳定的地方。”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广场的情况,包括禁止动武的规则和那扇青铜巨门,略去了老烟枪和“屠夫”等细节,以免吓到她。
小雅听着,情绪渐渐平复,但依旧紧紧抓着那个已经恢复正常的兔子玩偶,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慰藉。
“我……我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小雅喃喃道,“梦里那个玩偶……要吃掉我……”
“不是梦。”雷烈冷冷地说,“那东西确实有问题。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小雅瑟缩了一下,回忆道:“我……我刚进来的时候,在一个很黑很可怕的房间里找到的。当时它就在一个角落里,我觉得它很可怜,就……就捡起来了。后来,它好像就能帮我……感觉到一些门的危险程度。”
果然,玩偶既是诅咒,也赋予了她“频率感知”的能力。何岳心想,这大概就是回廊的典型风格,福祸相依。
“你现在还能感知吗?”何岳问道。
小雅闭上眼睛,努力感受了一下,然后指着广场一侧的“门墙”:“那边……有几扇门感觉比较‘安静’,但不是很清晰。好像……好像需要靠近才能知道具体。”她的能力似乎在被玩偶控制后有所削弱,或者需要时间恢复。
“够了。”雷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既然醒了,就别浪费时间。我们需要物资,食物,水,还有关于那扇门的信息。”他的目光扫过广场上的地摊和人群,最终定格在何岳身上,“你有什么打算?”
何岳知道,临时团队的合作基础很薄弱,现在需要明确目标。他指了指远处的青铜门:“那扇门是关键。老烟枪说它定期开启,但进去的人没见出来。我想在它下次开启前,尽量收集情报和物资,决定是否进去。”
雷烈眯起眼睛:“风险很大。”
“留在这里同样是等死。”何岳反驳,“广场的资源有限,而且你看这些人,他们已经在慢性死亡了。我们必须主动寻找出路。”
雷烈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有道理。怎么收集?”
“分头行动。”何岳建议,“你经验丰富,去看看能不能用你之前找到的‘东西’换点实用的,比如武器或者食物。我试试看能不能用信息换到更多关于门的情报。小雅……”他看向小雅,“你尽量恢复感知能力,留意广场上有没有特别‘异常’或者‘稳定’的门,也许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或补给。”
这个分配相对合理,考虑了各自的特点。雷烈没有反对。小雅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广场中央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只见那对争执的登山客中的女子,猛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罗盘,但指针由某种发光晶体制成的仪器!
“我有‘导向罗盘’!”女子高举罗盘,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它能指向能量聚集点!我知道那扇青铜门后面有什么!是出口!是真正的出口!”
此言一出,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几乎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女子和她手中的罗盘上!连一直磨刀的“屠夫”也停下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老烟枪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在何岳身边低声道:“嘿,有好戏看了。‘导向罗盘’……可是个稀罕物,据说能指向回廊的关键节点。但这女人太蠢了,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
何岳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知道,平衡被打破了。这个罗盘的出现,就像在饿狼群中扔下了一块鲜肉。
女子的男伴试图阻止她,但被她一把推开。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我们必须合作!我们一起进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回应她的,是周围一片死寂的沉默和无数道含义不明的目光。合作?在这种地方,更像是催命符。
何岳看到“屠夫”缓缓站起了身,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老烟枪则悄悄后退了几步,消失在人群边缘。
青铜巨门依旧沉默地矗立着,但广场上的空气,已然充满了火药味。
【无尽回廊探索度:19%】
【警告:广场平衡已被打破,高风险事件即将触发。】
系统的提示音,印证了何岳的预感。
风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