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赵顺达和史志也一言不发,像两尊门神一样杵在那,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压抑。
最终,耿飞扛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抬起头。
“江局,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他的目光瞥向了史志。
“能不能……让他先回避一下?”
史志愣了一下。
江峋看了史志一眼,点了点头。
“老史,你先出去转转。”
“是,局长。”
史志二话不说,转身走出了体育器材店,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店里只剩下江峋、赵顺达,还有耿家姐弟。
江峋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耿飞。
“现在可以说了?”
耿飞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江局,我知道的也不多。”
“康裕县这地方,以前真正有枪的,就我知道的,可能就三个人。”
“谁?”
“第一个,陈金池。”耿飞说道。
“他那把枪,道上的人都知道,不过他现在已经吃了花生米,这事算翻篇了。”
江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另外两个,是许麻子和纪宝龙。”
“这俩都是老混子了,比陈金池的辈分还高。”
“现在不怎么出来了,但以前他们手里肯定有家伙。”
“现在还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耿飞顿了顿,又补充道:“江局,我跟您说句实话。”
“陈金池倒了之后,他手底下确实有几个小兄弟来投奔我,觉得跟着我讲义气,有饭吃。”
“但我耿飞有自己的底线,带着他们打打架。”
“争个面子可以,但偷鸡摸狗、碰毒碰枪的事,我绝对不沾!”
“我要是知道他们谁有枪,我第一个把他腿打断,扭送派出所!”
他说得斩钉截铁,眼神里透着一股愣头青特有的认真。
江峋看着他,没说话。
他能分辨得出来,耿飞这番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种人,爱面子,讲究所谓的江湖道义。
但骨子里对法律有敬畏,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这也是江峋一开始就找上他的原因。
好忽悠,但有底线。
“许麻子,纪宝龙。”江峋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他们平时在哪活动?”
“这俩老家伙都好那一口,没事就凑一块打麻将。”耿飞答道。
江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行了。”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赵顺达紧随其后。
耿花和耿飞都愣住了。
看着江峋的背影,耿飞捂着自己还在发烫的脸,感觉跟做梦一样。
江峋和赵顺达走出店门。
史志正靠在车边抽烟,看到他们出来,立刻把烟掐了。
“局长。”
“老史,知不知道许麻子和纪宝龙常去的麻将馆在哪?”江峋直接问。
史志咧嘴笑了。
“知道,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走路过去十分钟。”
不愧是康裕县的活地图。
“带路。”
江峋言简意赅。
三人也不上车,就这么顺着人行道,朝着史志指的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
一条又窄又深的巷子口,一个挂着“麻将馆”的破旧招牌出现在眼前。
还没走近,里面“哗啦啦”的搓麻将声和嘈杂的说话声就传了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麻将馆里乌烟瘴气,七八张桌子坐满了人。
当赵顺达那张熟面孔出现在门口时,嘈杂的麻将馆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哗啦啦”的洗牌声戛然而止。
一个光头,满脸麻子的中年男人正准备摸牌,看到赵顺达,手停在半空。
他旁边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瘦得跟猴一样的男人。
这两人,正是许麻子和纪宝龙。
许麻子愣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吊儿郎当地开口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赵队吗?”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要不要过来玩两把?”
纪宝龙也跟着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是啊,赵队,我们这小本经营,可都是守法公民啊。”
他们跟赵顺达打过不少交道,知道他是个按规矩办事的人,倒也不是特别怕。
赵顺达没理他们,而是侧过身,让出身后的江峋。
许麻子和纪宝龙的目光,落在了江峋身上。
他们不认识江峋,但能感觉到这人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这位是?”许麻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赵顺达沉声介绍道。
“我们康裕县公安局一把手,江峋,江局长。”
“什么?”
许麻子和纪宝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局……局长?
两人屁股底下跟装了弹簧一样,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脸上的嚣张和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到极点的笑容。
“哎哟!江局!江局您好!”
许麻子一个箭步冲上来,伸出双手就要跟江峋握手,笑得满脸麻子都挤在了一起。
“您看我这有眼不识泰山!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扫榻相迎啊!”
纪宝龙也连连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是啊是啊,江局,您能来我们这小地方,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江峋看都没看许麻子伸过来的手。
他目光扫过两人,开门见山。
“少废话。”
“听说你们俩,有枪?”
话音刚落,许麻子和纪宝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两人的眼神深处,同时划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慌乱。
许麻子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干笑着摆手。
“江局,您……您开什么玩笑呢?”
“我们就是两个快入土的老家伙,平时打打麻将。”
“消磨消磨时间,哪敢碰那要命的玩意儿啊?”
纪宝龙也急忙附和。
“就是就是!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这肯定是有人在外面瞎传,污蔑我们!”
两人嘴上否认着,但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内心的不安。
江峋冷漠的眼神,像两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两人拙劣的伪装。
那毫不掩饰的慌乱,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开玩笑?”
江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看不出半点笑意。
“我这个人,工作时间从不开玩笑。”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赵顺达。
“顺达。”
“到!”
赵顺达立刻挺直了腰杆。
江峋的指令清晰而简单。
“史志,清场。”
“是!”
一直守在门口的史志应了一声,转身对着满屋子噤若寒蝉的赌客们一挥手。
“各位,各位,不好意思啊!”
“警察办案,今天麻将馆提前关门了。”
“都把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下,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