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广场门口,高猛摸着下巴,盯着李骁龙和乔惠走远的背影,眉头皱得跟打了个结似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李骁龙和乔惠肯定不止是邻居关系,邻居的话腰能搂那么紧?”高猛咂咂嘴,改天得审审他。
回桂河镇的路上,乔惠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摩托车轻微地晃了一下。她侧过头,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散:“骁龙,你为啥说我是你的邻居?”
李骁龙的手还搭在乔惠腰侧,听见这话猛地顿了顿,指尖不自觉地收了收。他看着乔惠被风吹起的发梢,喉结滚了滚,半晌才低声道:“那……你想让我说啥?”
乔惠没回头,只是摩托车的速度又慢了些,车轮碾过路边的小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没说想让你说啥,”她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就是觉得,你说邻居的时候,高猛,尚雪梅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
到了桂河镇汽车站,李骁龙让乔惠停下,他坐三蹦子回龙凤村,乔惠说送他回去,李骁龙不肯,乔惠只能依他。
乔惠把摩托车支在路边,脚撑在地上时带起一小片尘土。她看着李骁龙往三蹦子那边走,忽然喊了句:“哎,龙凤村的路不好走,让师傅开慢点。”
李骁龙回头,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笑得露出点白牙:“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
三蹦子突突地发动起来,李骁龙从后斗里探出头,看见乔惠还站在原地,风把她的衣角吹得猎猎响。他朝她挥了挥手,直到摩托车的影子变成个小点,才慢慢缩回身子。
乔惠望着三蹦子拐过路口,手在车把上捏了又捏。刚才李骁龙说“不用送”时,眼神里那点躲闪她看得清楚——他是想单独回龙凤村,还是……想避开她?她轻轻叹了口气,拧动车把,摩托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车辙在地上拉出两道浅浅的痕。
……半个月后,晚上九点多,桂河汽车站。
李骁龙把随身背包带子又勒紧了些,站在长途汽车站的站牌下,看着李金山手里的蛇皮袋犯愁:“爸,都说了不用你送,我自个可以的。”
李金山没理他,自顾自把蛇皮袋往货厢里塞,一袋装的是被褥,另一袋里面是刚从地里摘的红薯,硬邦邦的硌着胳膊。“你懂个啥,”他喘着气回头,额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土,“到了学校跟同学处好关系,别学你那犟脾气。这红薯给你宿舍的人分分,甜得很。”
李骁龙看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头发,心里头忽然有点酸。“爸,真不用,”李骁龙把他往车下推,“你赶紧回去吧,妈还在家等着呢。”
李金山被他推得趔趄了一下,却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手粗糙得像砂纸:“钱不够了就说,别硬撑。还有……乔惠那丫头跟你说啥了没?她交代过,让你去龙江时提前给她说,好去终点站接你。”
车喇叭响了两声,李骁龙赶紧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给她打电话的。”他把李金山的手掰开,跳上汽车,从车窗里探出头,“你回去路上慢点!”
李金山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汽车开远了,才摸出根白河烟往嘴里塞。风卷着尘土扑在他脸上,他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狠狠抽了口烟,烟圈慢悠悠地飘起来,混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长途汽车的发动机轰隆作响,李骁龙靠窗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玻璃。窗外的桂河镇正一点点往后退,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拉出长长的尾巴,像极了乔惠那天被风吹起的发梢。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乔惠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她发的:“到了记得说一声,龙江比家里冷。”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指尖悬在输入框上,终究还是按了锁屏。
售票员说得六七个小时才能到龙江,让大家先睡一会儿,需要起来的时候她会喊的,李骁龙第一次出远门,心里兴奋,哪里睡得着?
他把脸贴在车窗上,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掠过的电线杆数数。远处村庄的灯火像撒落的星星,他数着数着忽然笑了——刚才还隐约可见的田埂,这会儿已经藏进黑暗里,只剩风吹过玉米叶的沙沙声顺着窗户缝钻进来。
车内大部分人都睡觉了,有一对小情侣还在窃窃私语中。李骁龙忍不住往前排瞥了眼,大叔脑袋歪在椅背上,嘴巴半张着,呼噜声跟车外的风声较着劲,一下比一下响,连邻座阿姨盖在腿上的薄毯都跟着颤了颤。
他悄悄从背包里翻出耳机戴上,却没按播放键,就想听着这车厢里的动静——后排有小孩咂嘴的梦呓,斜对角的大姐翻了个身,塑料袋窸窸窣窣响了两声,大概是压着什么零食了。
窗外的路灯连成一条晃眼的光带,他盯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满车厢的呼吸声、呼噜声,倒像是给这趟远门添了层安稳的底色。他往座椅里缩了缩,手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嘴角偷偷勾了勾。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车速慢了下来,售票员让大家醒醒,有几个人拦停了汽车。
车门口的人用袖口抹了把脸,眼神像钩子似的扫过昏昏沉沉的乘客,手已经摸到斜前方大妈的帆布包带。司机身后的人则更隐蔽,指尖捏着刀片,正对着靠窗大爷的公文包轻轻划——刀刃划过布料的轻响,被前排大叔的呼噜声盖得严严实实。
李骁龙还歪着头,睫毛上沾着点旅途的倦意,嘴角甚至带着点笑。他怀里的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袋妈妈给装的炒花生,那是他特意留着到地方吃的。
往里走的人注意到这个睡得正沉的小伙子,脚步放轻往这边挪。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背包带时,后排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是抱小孩的大姐,她不知何时醒了,正眯着眼盯着这边,手里紧紧攥着个奶瓶,指节泛白。
那个人动作顿了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锋利的匕首。车外的风卷着尘土扑在车窗上,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刚好落在李骁龙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上——他还在梦里咂了咂嘴,浑然不知车厢里正绷紧的弦。
得手后,几个人迅速下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中,当李骁龙被车内的嘈杂声惊醒的时候,猛然发觉自己的背包拉链完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