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壁之上的风,不知何时变得温柔,卷着焦土气息,也带来了远山雪莲的清芬。
那场始于天威、终于交融的疯狂,如同一个炽热的烙印,深深镌刻在两人的灵魂深处。
当尘随舟终于从那几乎要将彼此吞噬的悸动中稍稍抽离,他低头,看着怀中之人,心脏仍如擂鼓。
冷卿月闭着眼,长睫如同蝶翼般轻颤。
冰瓷般的脸颊上残留着未褪的绯色,原本总是紧抿的淡色唇瓣,此刻微微红肿,泛着水光。
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极致冰冷,仿佛被一场春雪消融,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的柔软与倦怠。
她没推开他。
这个认知,让尘随舟的灵魂都在战栗。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极轻地擦过她唇角,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
“师尊……”他嗓音依旧沙哑,却饱含着能将人溺毙的温柔与后怕,“弟子……僭越了。”
冷卿月缓缓睁开眼。
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化冻的湖面,漾着粼粼波光,那里面不再是一片虚无的冰冷,而是清晰地映照出他紧张而深情的脸庞。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站起身,却因身体深处传来的、混合着酸软与奇异满足感的陌生感受,而轻轻蹙了下眉。
尘随舟立刻察觉,手臂稳稳地托住她,将自身温和醇厚的灵力缓缓渡入,帮她梳理着体内因剧烈变化而略显紊乱的气息。“慢些。”
这一次的力量交融,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再是单方面的滋养或压制,而是真正平等的、循环往复的共鸣。
冷卿月能感觉到,自己那破碎的道基,在经历了方才那场灵魂与力量的双重风暴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如同被烈火煅烧过的精铁。
裂纹被一种全新的、坚韧而充满生机的物质填补、重塑。
那是一种……包容了极致冰冷与炽热温暖的道基,与她新生的情感遥相呼应。
她借着他的力道站直身体,雪白的衣袍虽略显凌乱,却依旧不染尘埃,她抬眼,望向远处天山派连绵的雪峰,目光悠远。
“回去吧。”她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
尘随舟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师尊没有斥责,没有疏离,这已是默许,已是承认!
他用力点头,像只被巨大幸福砸晕的大型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目光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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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宗门的路上,气氛微妙而宁静。
两人并未御剑,只是并肩行走在山林之间。
尘随舟时不时会指着路边一株罕见的灵草,或是林间惊起的一只灵雀,低声对冷卿月说着什么。
冷卿月大多只是静静听着,偶尔会应一声“嗯”,或是指点一两句那灵草的习性。
她的话依旧不多,但那份冰冷的隔阂感,却已消散无踪。
偶尔有同门弟子遇见,皆是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那位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清月仙尊,竟会与她那曾经毫不起眼的徒弟并肩而行,气氛……甚至称得上和谐。
而尘随舟身上散发出的、那深不可测却又圆融平和的气息,更是让人心惊不已。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天山派。
冰凝峰似乎还是那个冰凝峰,终年积雪,寒气袭人,但峰顶的冰凝殿,却悄然多了几分“人气”。
尘随舟依旧住在偏殿,但进出主殿已成了寻常。
他不再是那个惶恐不安的学徒,而是成了冷卿月真正意义上的助手,帮她整理古籍,照料药圃。
甚至在她炼制高深丹药时,能凭借其融合双魂后对能量精妙的掌控力,从旁辅助。
这一日,阳光难得暖融,洒在殿前清扫出的空地上。
冷卿月坐在一张冰玉雕成的桌前,翻阅着一卷丹方,尘随舟则在一旁,耐心地将新采集的“月影花”花瓣分类。
他的动作细致而专注,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沉稳的俊美。
柳芊芊咋咋呼呼地跑上来,说是得了一件新奇的法宝,要请仙尊品鉴。她看到这一幕,脚步顿在原地,嘴巴张成了圆形。
那个曾经在她看来唯唯诺诺的小子,何时有了这般耀眼的气度?而他看向仙尊时,那眼神里的温柔与专注,几乎能滴出水来。
冷卿月抬眸看了柳芊芊一眼,淡淡道:“放那儿吧。”
柳芊芊“哦”了一声,放下法宝,眼神在两人之间溜了一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有些怅然若失的表情,乖乖退下了。
看来,她是彻底没戏了。
过了一会儿,白术缓步而来,手中提着一壶新酿的灵酒。
他温润的目光扫过院中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随即化为真诚的笑意。
他将酒放在桌上,对冷卿月道:“师叔,尝尝弟子新酿的‘雪涧香’。”又对尘随舟点了点头,“尘师弟,恭喜。”
这一声“恭喜”,含义深远。
恭喜他修为大进,恭喜他魂体稳固,或许……也恭喜他得偿所愿。
尘随舟起身,郑重回礼:“多谢白师兄。”
冷卿月端起白玉酒杯,浅酌一口,冰冷的酒液入喉,却化作一股暖意。她看向白术,微微颔首:“尚可。”
这便是极高的评价了,白术笑容更深,闲聊几句后,便识趣地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