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走眼的……”
“是你。”
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珠，瞬间冻结了万宝阁店铺内所有的嘈杂议论！
唰——！
无数道惊愕、不满、甚至带着怒意的目光，如同利箭般齐刷刷地射向声音的来源——门口那道穿着普通青色细麻布衣、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少年身影。
被当众质疑的鉴宝大师李万通，脸上那丝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阴沉！他捻着山羊胡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上下打量着夜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讥讽：
“哦？这位小友口气不小啊？不知师承哪位高人？竟敢质疑老夫的眼力？莫非你能看出这残破灯盏的玄机不成？”
周围的修士们也纷纷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低声议论：
“哪来的毛头小子？敢质疑李大师？”
“穿得这么寒酸，怕不是哗众取宠吧？”
“李大师可是青岚古城第一鉴宝师！这小子算哪根葱？”
福伯紧张地站在夜玄身后，感受着周围不善的目光，手心全是冷汗。少爷刚惹了城主府的二公子，这怎么又跟万宝阁的鉴宝大师杠上了？
夜玄对周围的议论和目光视若无睹。他缓步走进店铺，步伐沉稳，径直来到那被水晶罩保护的残破青铜灯盏前。深邃的眼眸平静地落在布满铜绿的灯盏上，那双蕴藏着混沌星云的帝魂之眼，早已穿透了表象。
在他眼中，那残破的灯盏之上，覆盖着一层极其微弱、极其隐晦、几乎与铜绿融为一体的……神性封印！这封印并非人为，而是灯盏本身材质特殊，在漫长岁月中自然形成的保护层！其下，灯盏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精纯、仿佛亘古不灭的……神性火种，正在封印之下，如同沉睡的精灵，散发着微弱而坚韧的生命波动！
这绝不是什么研究古阵纹的标本！
这是一件……神性未泯的古宝残骸！其核心的“不灭火种”，蕴含着精纯无比的神性本源！虽然微弱，但价值远超那所谓的古阵纹！若以特殊手法剥离封印，引出火种，无论是用来淬炼神魂、点燃神火，还是作为某些高阶丹药的药引，都是无价之宝！
至于灯座缺失的一角？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皮外伤罢了。
“玄机？”夜玄的目光从灯盏上移开，平静地落在李万通那张因愠怒而略显涨红的老脸上，声音依旧淡漠，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封印蒙尘，神火自晦。你只看到表面铜绿阵纹，却连灯芯已毁的假象都看不破。就这眼力，也配称大师？”
轰——！
夜玄的话如同惊雷，在店铺内炸响！
“封印？神火？！”
“灯芯已毁是假象？！”
“嘶……这小子说得头头是道……”
“真的假的？李大师难道真的……”
人群瞬间哗然！看向夜玄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不定！李万通的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他死死盯着夜玄，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但夜玄那笃定的眼神和仿佛洞悉一切的语气，让他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动摇！难道……这破灯盏……真有什么自己没看透的玄机？不！不可能！他浸淫鉴宝之道数十年，从未看走眼过！这小子一定是胡言乱语！
“胡……胡言乱语！”李万通恼羞成怒，指着夜玄厉声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在此妖言惑众！污蔑老夫清誉！万宝阁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几个气息彪悍、穿着万宝阁服饰的护卫立刻围了上来，眼神不善地盯着夜玄和福伯。
福伯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就要护在夜玄身前。
然而，夜玄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围上来的护卫。那眼神，深邃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却让那几个护卫心头猛地一寒，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中，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万宝阁？”夜玄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目光越过李万通和那几个护卫，投向店铺深处。“开门做生意，价高者得。怎么？万宝阁是打算店大欺客，还是……怕被人揭了老底，砸了招牌？”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店铺，也传入了店铺深处那位一直冷眼旁观、气息沉凝的管事耳中。
“住手！”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锦缎长袍、面容方正、眼神精明的中年管事从内堂快步走出，正是万宝阁在青岚古城分阁的管事，赵明德。他挥手制止了护卫，目光锐利地扫过李万通，又落在夜玄身上，脸上挤出一丝职业化的笑容：“这位小友息怒。李大师乃本阁供奉，言语或有不当，但鉴宝之道，本就各执一词。小友既然对此灯盏有独到见解，不知……可敢当场验证？”
赵明德是老狐狸了。夜玄方才那番话虽然惊世骇俗，但他身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冷峻和从容，以及一个眼神就让护卫心生怯意的气场，都让他不敢小觑。更重要的是，如果这小子真说对了……这残破灯盏的价值可就……
“验证？”夜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睥睨的嘲弄。“神物有灵，岂容亵渎？剥离封印之法，岂是你等凡俗可窥？”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在那水晶罩内的灯盏上，语气不容置疑：“此物，本帝要了。三千灵石？本帝出五千。”
轰——！
五千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店铺内掀起轩然大波！
“五千？！就买这个破灯？！”
“疯了！绝对是疯了！”
“这小子到底是真识货还是人傻钱多？！”
李万通更是气得山羊胡直翘，五千灵石？这等于当众扇他耳光！证明他之前一千五百灵石的估价错得离谱！
赵明德眼中精光爆闪！五千灵石！远超他们的预期！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笑容更盛：“小友果然爽快！不过，按本阁规矩，此物既是挂拍品，需得……”
“不必。”夜玄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本帝现在就要。灵石，现付。”
他看都没看赵明德，直接对身后的福伯道：“福伯，付钱。”
福伯浑身一激灵，看着少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咬了咬牙，颤抖着手从储物袋里数出五千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下品灵石。哗啦啦的灵石堆在地上，瞬间形成一座散发着浓郁灵气的小山，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赵明德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灵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不再犹豫，立刻命人打开水晶罩，小心翼翼地将那盏残破的青铜灯盏取出，恭敬地递到夜玄面前。什么拍卖规矩？在实打实的五千灵石面前，都是浮云！
夜玄随手接过灯盏，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沧桑感。他看都没看，如同收起一件寻常物品，直接塞进了福伯抱着的储物袋里。那随意至极的态度，仿佛买的不是价值五千灵石的“疑似古宝”，而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这一幕，看得众人眼角抽搐，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败家！太败家了！
李万通看着夜玄那随意的动作，再看看地上那堆刺眼的灵石，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却又无话可说，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灰溜溜地钻进了内堂。今日这脸，算是丢尽了！
夜玄不再理会众人复杂的目光，转身就准备离开万宝阁。
“这位公子请留步！”赵明德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递上一枚刻着“万宝”二字的玉质令牌。“鄙人赵明德，忝为万宝阁青岚分阁管事。公子眼力非凡，出手豪阔，令人钦佩！此乃本阁贵宾令牌，持此令牌，在本阁所有分号购买物品，皆可享受九五折优惠，并优先参与拍卖会。今日午时，本阁正巧有一场小型拍卖会，压轴之物乃是一块‘天外陨铁’，坚硬无比，疑似蕴含星辰之力，公子或许会感兴趣？”
拍卖会？天外陨铁？
夜玄的脚步微微一顿。
帝魂意志深处，那点混沌本源印记，在听到“天外陨铁”四个字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一丝源自混沌、对星辰之力的本能感应悄然传来。
“哦？”夜玄缓缓转身，深邃的眼眸落在赵明德脸上，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拍卖会？在何处？”
“就在本阁三楼雅阁！午时准时开始！”赵明德心中一喜，连忙答道。
夜玄接过那枚玉质令牌，看都没看，随手丢给身后的福伯。
“带路。”
两个字，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公子这边请！”赵明德脸上笑开了花，如同迎接财神爷般，亲自在前面引路，领着夜玄和抱着储物袋、依旧处于震撼中的福伯，穿过店铺大堂，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向通往三楼的华丽楼梯。
楼梯口，两个气息明显比楼下护卫强横、达到凝元境二重的守卫，看到赵明德亲自引路，又感受到夜玄身上那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冷冽气息，连忙躬身行礼，不敢有丝毫阻拦。
很快，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店铺内，死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
“我的天！五千灵石！眼都不眨！”
“赵管事亲自引路！贵宾令牌！”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拍卖会！快！我们也去看看！说不定能捡漏！”
人群如同炸了锅，纷纷涌向楼梯口，想要参加拍卖会。然而，楼梯口那两个凝元境二重的守卫脸色一冷，强大的气息轰然爆发，如同两尊门神，将汹涌的人潮死死拦住！
“拍卖会需验资！身家低于五千下品灵石者，不得入内！”守卫冰冷的声音如同冷水浇头，瞬间让大部分狂热的人冷静下来，悻悻地退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楼梯，想象着楼上即将展开的财富角逐。
***
万宝阁三楼，雅阁。
与楼下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环境清幽雅致。光线柔和，铺着厚厚的兽皮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能宁神静气的熏香味道。中央是一个铺着红毯的小型拍卖台，周围环绕着十几张铺着锦缎的紫檀木座椅。此刻，已有七八位客人落座，男女皆有，个个衣着华贵，气息沉凝，显然都是青岚古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身家丰厚的修士。
当赵明德亲自引着夜玄和福伯走进雅阁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夜玄那身普通的青色细麻布衣，在满堂锦绣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他那张过于俊美冷硬的脸庞和深邃平静的眼眸，更是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独特气质。而他身后那个佝偂着背、抱着储物袋、显得局促不安的老仆，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咦？赵管事亲自引路？这小子什么来头？”
“面生得很，没见过。穿得这么寒酸，也配进这雅阁？”
“哼，怕是哪个暴发户家的子弟，不知天高地厚。”
“他身后那老仆抱着的……莫非是储物袋？鼓鼓囊囊的……”
几道带着审视、不屑、好奇的神念隐晦地扫过夜玄和福伯。当神念扫过夜玄时，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无踪，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而当神念扫过福伯怀中的储物袋时，那隐隐透出的浓郁灵气波动，让几个识货之人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
福伯感受到那些不善的目光和强大的气息压迫，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往夜玄身后缩了缩。
夜玄却恍若未觉。他随意地选了一张角落的空位坐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坐在自家客厅。福伯连忙抱着储物袋，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垂手侍立在夜玄身后半步的距离，大气都不敢喘。
赵明德安顿好夜玄，便快步走向拍卖台，脸上重新挂上职业化的笑容，朗声道：“诸位贵宾久等！万宝阁青岚分阁小型拍卖会，现在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拍卖会正式拉开帷幕。
一件件拍品被美貌侍女捧上拍卖台：闪烁着寒光的锋利宝刀、散发着氤氲灵气的珍稀灵药、铭刻着复杂防御阵法的护心镜……每一件都引来了激烈的竞价，雅阁内的气氛逐渐升温。
然而，夜玄始终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些被众人争抢的“宝物”，在他帝魂意志的扫视下，如同路边的瓦砾，激不起丝毫兴趣。他只是在等待……那块能引动混沌本源感应的“天外陨铁”。
终于，当一件黄阶上品的护身软甲以八千灵石的高价成交后，赵明德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下面，请上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物——天外陨铁！”
两名气息彪悍的护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沉重的、覆盖着红绸的托盘走上拍卖台。红绸揭开！
嗡——！
一股沉重、冰冷、仿佛蕴含着星辰重量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托盘之上，一块约莫脸盆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蜂窝状孔洞和熔融痕迹的不规则金属块呈现在众人眼前！它没有任何光芒，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沉重如山的感觉！仔细看去，那些孔洞深处，隐隐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屑般的银蓝色光点闪烁！
“此物乃采自天陨山脉深处，由九天坠落的星辰碎片所化！其质地坚硬无比，寻常玄铁在它面前如同朽木！更蕴含一丝精纯的星辰之力，乃是炼制神兵利器的无上宝材！起拍价——一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灵石！”赵明德的声音带着煽动性。
哗——！
雅阁内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万灵石起拍？！这价格，足以让一些小家族倾家荡产！
“一万一！”一个身材肥胖、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第一个喊价，眼神火热。
“一万二！”一个气息达到凝元境三重、腰间佩剑的中年修士紧随其后。
“一万三！”
“一万五！”
价格节节攀升！争夺异常激烈！星辰之力！炼制神兵利器的宝材！这对任何修士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很快，价格就被推高到了两万三千灵石！喊价的声音开始变得稀疏，只剩下那个佩剑修士和一个穿着华贵宫装、面罩轻纱的神秘女子还在争夺。
“两万四！”佩剑修士咬牙喊道，额头已见汗珠，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全部身家了！
“两万五。”宫装女子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
佩剑修士脸色一白，颓然坐下。两万五千灵石，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
赵明德脸上笑开了花：“两万五千灵石！还有没有贵宾出价？两万五千灵石第一次！两万五千灵石第二……”
“三万。”
一个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雅阁的角落响起，清晰地打断了赵明德的倒数！
唰——！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声音的来源——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穿着麻布衣的少年身上！
三万？！
直接加价五千灵石？！
“嘶——！”雅阁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加价幅度惊呆了！看向夜玄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难以置信！这小子……他到底有多少灵石？！
宫装女子面纱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清冷的目光扫向夜玄，带着一丝审视和意外。那个佩剑修士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
赵明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三万灵石！远超预期！
“三……三万灵石！这位公子出价三万灵石！还有没有……”
“小子！”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赵明德。只见雅阁另一侧，一个身穿暗紫色锦袍、面容阴鸷、眼神如同毒蛇般的老者缓缓站起身，一股凝元境四重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他死死盯着夜玄，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威胁：“老夫乃黑煞门长老，阴九幽！这块天外陨铁，老夫看上了！识相的，就乖乖坐下！否则……”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黑煞门，青岚古城附近有名的邪道门派，行事狠辣，睚眦必报！
雅阁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压抑！所有人都看向夜玄，看他如何应对黑煞门长老的威胁。宫装女子也饶有兴致地投来目光。
福伯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
然而，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夜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甚至没有看那阴九幽一眼。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如同两口万古寒潭，平静地落在拍卖台上那块漆黑沉重的天外陨铁上。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漠视规则的绝对意志，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雅阁之中：
“否则？”
“否则如何？”
“本帝看上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脸色阴沉如水的阴九幽，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
“……就必须到手。”
“你……”
夜玄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森寒，如同九幽寒风刮过！
“……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