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战谷的混乱与哀嚎，如同沸腾的油锅。近三百名仅着亵衣、遍体鳞伤（多为摔伤或精神崩溃的自伤）、满目惊恐的新晋弟子，或蜷缩，或哭嚎，或对着中央那座最高战台上那道青衫身影投去怨毒却又恐惧到骨子里的目光。满地狼藉，破碎的衣物、散落的灵石、滚动的丹药瓶、堆积如山的储物袋和失去光泽的法宝，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世骇俗的掠夺。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混杂着血腥、尘土、汗水与恐惧的味道。
然而，这谷底的喧嚣与绝望，似乎完全无法触及战台之上的分毫。夜玄负手而立，青衫在混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混沌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脚下上演的并非人间惨剧，而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小月抱着一大堆储物袋，小脸煞白，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影一则如同最沉默的磐石，侍立一旁，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下方，任何敢有异动者，都将迎来雷霆一击。
就在这时，笼罩谷地的淡金色光罩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并未完全消散，却足以让数道强大无匹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轰然涌入！
砺战谷的混乱瞬间被强行压下！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怖威压，让所有哭嚎、咒骂的新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
万法峰半山腰的云雾被无形的力量排开，数道身影凌空而立，如同俯瞰凡尘的神只。他们身着代表学宫不同峰脉的长老服饰，气息或渊深如海，或凌厉如开天之剑，或厚重如太古神山，或炽烈如不灭熔炉！每一道身影散发的威压，都远超神海境，赫然是洞天境乃至法相境的恐怖存在！
他们的目光，穿透空间，无视了下方那些狼狈不堪的新生，无一例外地，死死锁定在中央战台上那道平静的青衫身影之上！
震惊！凝重！探究！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灼热！
短暂的沉寂后，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率先响起，如同闷雷滚过山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老夫万法峰长老，赵山河！”开口者身着玄色星辰法袍，面容古拙，双目开阖间似有星辰生灭，气息最为磅礴厚重，显然是众长老之首。“小友如何称呼？”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夜玄，带着深深的探究。能以化灵之境，瞬息禁锢镇压近三百同阶乃至更高者，这份手段，闻所未闻！
“夜玄。”淡漠的回应响起，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面对的不是足以开山断岳的学宫长老，而是街边寻常的询问者。
这平静到近乎漠然的态度，让几位长老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但想到对方展现的恐怖实力，又强行压下心头那丝不快。
“夜玄”赵山河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精光更盛，“好！好一个夜玄！方才手段，惊世骇俗！潜龙院成立至今，从未有新生能以一己之力，镇压同届！此等天资，此等战力，堪称万古妖孽！”
他话音一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招揽之意：“老夫赵山河，万法峰首席长老，洞天境后期修为，主修《万法星辰引》，可引动周天星力淬体炼神，演化万法！你若入我门下，老夫可破例收你为亲传弟子！万法峰藏经阁前三层，为你敞开！每月额外供应上品灵石百枚，地阶灵髓液三滴！更有机会参悟我峰镇峰秘术——‘摘星手’！”
哗——！
尽管被长老威压震慑得不敢抬头，但下方那些新生耳朵可没聋！赵山河开出的条件，如同惊雷在他们心中炸响！万法峰首席长老亲传！藏经阁前三层！上品灵石！地阶灵髓液！镇峰秘术摘星手！这任何一项，都足以让无数天骄抢破头颅！这是天级导师的顶级待遇！
然而，夜玄混沌色的眼眸依旧平静，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万法星辰引？引动星力？在他浩瀚的记忆中，不过是汲取星辰散逸的微弱能量，效率低下。摘星手？名字唬人，威力呵呵。
“哼！赵老头，你万法峰的法门讲究中正平和，循序渐进，岂能发挥此子霸道绝伦的杀伐天赋？”一个冰冷如万载玄冰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刺骨的锋芒！开口的是一位身着雪白剑袍、面容冷峻、背负一柄古朴无鞘长剑的老者。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即将出鞘、斩裂苍穹的绝世神剑！剑气自发，切割得周围空间都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老夫天剑峰长老，冷无涯！”他目光锐利如剑，直刺夜玄，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见猎心喜的狂热！“小子，你废我峰记名弟子冷锋之事，暂且不论！老夫观你方才禁锢镇压、乃至最后一步踏出分割空间的手段，虽非纯粹剑道，却蕴含无上意志，霸道绝伦！此等心性，正合我天剑峰‘一剑破万法，唯我独尊’之真意！”
冷无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入我天剑峰！老夫亲自收你为关门弟子！传你《天剑戮神诀》！赐你‘裂空’古剑胚一枚！天剑峰剑冢，任你挑选历代先贤佩剑！更有机会参悟我峰至高传承——‘诛天剑意’！老夫保你十年内，剑道通神，纵横神荒！”他的条件，同样丰厚得令人窒息！诛天剑意，那是传说中可斩神灭魔的恐怖传承！
夜玄的目光终于微微转动，落在了冷无涯身上，混沌色的眼眸深处，那永恒流转的星云似乎停滞了一瞬。天剑戮神诀？诛天剑意？名字倒是比万法峰那套响亮点，可惜依旧未能触及他识海中那真正斩灭诸天、破灭万道的无上剑典的万一。至于裂空剑胚？垃圾罢了。
“咯咯咯……两个老家伙，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点情趣都没有。”一个慵懒妩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位身着艳丽宫装、体态风流、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魂夺魄的美妇凌空踏出一步，她周身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摇曳的粉色雾气，气息诡秘莫测。
“小家伙，姐姐是药王谷长老，花千媚。”她掩口轻笑，媚眼如丝地看向夜玄，声音甜得发腻：“你呀，手段是霸道了些，但也干净利落得很，姐姐喜欢。不过呢，打打杀杀多累呀？不如来我药王谷？姐姐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她眼波流转，扫过下方狼藉的谷地，尤其是那些被夜玄“光顾”过的弟子，红唇勾起：“瞧瞧，多浪费呀！那些被你扒下来的法宝灵材，很多都能入药呢！你若有兴趣，姐姐教你真正的点石成金之术！《万毒天经》、《丹心圣典》，随你挑选！药王谷百草园，千年灵药任你取用！更可观摩姐姐的独门秘技——‘万艳同悲’，那可是连圣境强者都能放倒的绝世奇毒哦~”花千媚的条件，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尤其是对追求丹道或诡道之人。
夜玄的眼神依旧淡漠。万毒天经？丹心圣典？在他眼中，不过是草木金石的低级运用。万艳同悲？名字花哨，毒性不值一提。这女人身上的魅惑之术，更是粗浅得可笑。
“哼！花妖妇，收起你那套！此子肉身根基之雄厚，气血之精纯，乃老夫生平仅见！简直是天生为炼体而生！”一个如同洪钟大吕的声音炸响，震得人气血翻腾！一位身高近丈、肌肉虬结如同精金浇筑、皮肤闪烁着古铜色光泽的巨汉站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兽皮坎肩，气息狂野霸道，如同人形凶兽！正是神象峰长老，蛮山！
蛮山铜铃般的巨眼死死盯着夜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如同在看一块绝世璞玉：“小子！别听他们瞎扯！什么万法星辰，什么诛天剑意，什么花里胡哨的毒药！统统都是虚的！唯有肉身，才是根本！一力降十会！任你千般法术，万种神通，老子一拳轰碎！”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挥，声震四野：“来我神象峰！老夫传你《神象镇狱劲》！引九幽煞气、地脉龙气淬炼无上宝体！赐你‘撼地’拳套！神象峰重力秘境，随你折腾！更有机会获得上古神象精血淬体！老夫保你肉身成圣，拳碎虚空！”蛮山的条件，充满了力量至上的野性诱惑。
夜玄的目光在蛮山那身爆炸性的肌肉上停留了一瞬，混沌神魔体微微感应，随即归于沉寂。神象镇狱劲？淬炼宝体？引九幽煞气？在他这具由混沌源气重铸、蕴含开天辟地伟力的神魔之躯面前，如同蝼蚁仰望星河。上古神象精血？杂质太多。
其他几位长老，如阵道峰、符箓峰、驭兽峰的长老，也纷纷开口，抛出各自丰厚的条件，试图招揽这横空出世的绝世妖孽。一时间，砺战谷上空，成了学宫各峰天级导师争抢弟子的战场，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惊人，足以让任何天才疯狂！
下方那些被扒光的新生，此刻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了，只剩下无边的麻木和恐惧。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和战台上那个人的差距，是云泥之别！是蝼蚁与神龙的差距！
面对众位洞天、法相境长老抛出的橄榄枝和足以让圣境都心动的丰厚条件，夜玄始终负手而立，混沌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威严、或热切、或期待的脸。
终于，当最后一位驭兽峰长老抛出“可契约太古遗种幼崽”的条件后，场中暂时安静下来。所有长老的目光都聚焦在夜玄身上，等待着他的选择。在他们看来，如此优渥的条件，无论选哪一峰，都是理所当然。
夜玄微微抬眸。
混沌色的眼眸深处，那永恒流转的星云，缓缓旋动，倒映着这片喧嚣的天地。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丝冰冷而带着一丝睥睨的弧度。
淡漠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寒潭，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长老的耳边，也传遍了死寂的砺战谷：
“诸位好意心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脸色微变的众长老。
“不过”
他微微一顿。
语气陡然一转！
带着一种凌驾于九天之上的绝对掌控感！
“本帝对尔等所言兴趣不大。”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长老的脸色瞬间剧变！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甚至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他们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还是被一个新入学的弟子！
夜玄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
他混沌色的眼眸越过众位长老的身影，投向万法峰更深处，那片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之中、灵气稀薄、甚至显得有些荒凉破败的偏僻角落。
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孤峰轮廓，与周围灵光璀璨、气象万千的其他主峰格格不入。
夜玄抬起手。
修长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指向了那片荒凉之地！
淡漠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响彻全场！
“本帝要去那里。”
“炼狱峰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