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透过值守房的格窗,在青石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秦风面前堆放的卷宗册子如同小型堡垒,封面颜色深浅不一,边角磨损卷起,散发出陈年纸张特有的干涩气味。零小队四人肃立桌前,目光落在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录上。
“近五年,西市及周边区域,未破丙级积案。”
秦风的声音不高,却让房间里的空气陡然沉静下来,他拿起最上面一本灰蓝色封皮的册子,指尖拂过封面上的积灰。
“丙级,意味着影响有限、线索不足,或者——”他顿了顿,“被认为价值不高,暂时搁置。”
册子被平放在桌面,封面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商铺招牌夜间莫名碎裂(三次记录)。
“你们的任务,不是现在就去侦破这些案子。”秦风的目光扫过四人年轻的面孔,“是把这些东西装进脑子里,看看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想想有没有新的可能。”
李寒的视线落在一份名为《井水泛绿事件》的卷宗上,陈豪则对旁边那本《花卉商铺盆栽集体枯萎》更感兴趣,杨清清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份《多名居民报称家中器物轻微移位》的记录。
姜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游移,大脑已经开始运转——分类、关联、筛选。
“巡城司不缺能挥刀的人。”秦风的声音再次响起,“缺的是能从灰尘里看出脚印的眼睛,很多大案要案,最开始都藏在不起眼的小事里。”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今天之内,把这些看完,明早我要听你们的想法。”
秦风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姜浩迅速制定出分工方案,他负责快速浏览和初步分类,杨清清侧重异常能量和精神影响的案件,李寒和陈豪则分别关注暴力冲突和环境异变记录,同时负责搬运和整理。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阳光缓缓移动,从东窗移到正中,又从正中偏向西侧,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像是被翻阅声惊起的细小生命。
姜浩的速度很快,他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掠过一行行文字,大脑同步处理信息。
《夜间犬吠异常集中(东南巷区)》
《下水道口发现不明黑色粘液》
《乞丐张三声称连续三晚“被影子追赶”》
《铁匠铺王五工具顺序每日错乱》
大部分记录都极其简略,现场勘察往往只有三五句话,结论通常是“恶作剧”“动物所为”或最常用的“原因不明”。负责记录的巡城卫笔迹潦草,能看出敷衍的态度。
这些案子就像皇城巨大身躯上无关痛痒的瘙痒,被抓挠几下,便不再理会。
但姜浩没有敷衍,他的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将案件按时间、地点、异常类型进行标注。偶尔会停下来,盯着某条记录多看几秒。
午时过半,陈豪搬来第二批卷宗,这次的颜色更深,显然是更早的档案。
杨清清轻轻“咦”了一声。
她手里拿着一份边缘已经脆化的册子,封面上的墨迹褪成了淡褐色,城南旧库区“鬼火”事件。
“怎么了?”姜浩抬头。
杨清清将卷宗递过来,姜浩接住时,一片碎屑从封面脱落。
记录显示,五年前,城南废弃的旧官仓区域,连续七夜有巡夜人报告看到飘忽的绿色光团。光团移动轨迹毫无规律,靠近后会突然消失,且靠近者均出现短暂的方向感迷失。
当时的巡城司派员调查三次,未发现任何人为痕迹、灵术残留或妖兽迹象。最后一次记录写着:“疑为沼气压积自燃,兼以巡夜人精神紧张所致,结案。”
结论下方,是巡城卫龙飞凤舞的签名和一个鲜红的“丙”字印章。
“鬼火……方向感迷失……”姜浩低声重复这两个词。
他闭上眼睛,大脑中,西市的立体地图缓缓展开,废弃官仓的位置被标记为红点,周边巷道、建筑、水井逐一浮现。
然后,另一份卷宗的画面跳了出来——《永宁坊七名老人集体梦魇》。
虽然症状不同,但那份报告里也提到了“方向感混乱”“空间错位感”,只是当时关注点都在精神侵蚀上,这个细节被忽略了。
“标记这份。”姜浩将《鬼火事件》卷宗放到一旁单独的位置,“有问题。”
另一边的李寒也发现了异常。
他手里是一份《码头区劳工离奇消瘦案》。记录显示,三名码头壮劳力量在两个月内体重锐减近半,形销骨立,但体表无伤,饮食正常,医官诊断为“痨病”,但患者并无咳嗽咯血症状,调查无果,卷宗归档。
李寒记得永宁坊那些老人——生命精气被抽取后的萎靡状态,虽然程度不同,但那种被掏空的感觉,有某种相似性。
“姜浩。”李寒将卷宗递过去,指了指症状描述那段。
姜浩快速浏览,眼神微凝。他看向杨清清,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在这时,陈豪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你们看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份《西市“芳馨阁”盆栽集体枯萎事件》。芳馨阁是西市最大的花卉商铺,一夜之间,店内所有灵植盆栽全部枯萎,土壤检测无异样,但植株内灵力尽失。
当时怀疑是商业竞争对手下毒,但排查所有可能接触人员后一无所获。卷宗最后写着:“疑为特殊病害,已建议商户加强防护。”
“集体枯萎,灵力被抽干……”陈豪挠了挠头,“这不像是下毒,倒像是……”
“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命力。”姜浩接过了他的话。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四个人围着桌子,三份卷宗平铺在面前。
《鬼火事件》——能量异常,空间感错乱。
《劳工消瘦案》——生命精气流失,无外伤。
《盆栽枯萎事件》——植物灵力被抽取,集体性。
时间跨度三年,地点分散在西市、码头区、城南,表现形态完全不同。
但姜浩的直觉在跳动。
他将三份卷宗并排,手指在记录的时间点上移动:“先是鬼火事件,再是劳工消瘦,最后是盆栽枯萎。”他顿了顿,“你们是否觉得这像是某种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