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及时改了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坚持。
老大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应。但在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时，她极快地说了一句：
“肩膀湿了，回去记得换衣服......抱歉。”
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
但白露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猛地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嘴角那抹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
自那场雨夜同行后，老大和白露之间，那层坚冰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
这天，安全屋收到消息，学院即将举办一场年度慈善晚宴，规格较高，许多重要人物都会出席。这类场合，往往是信息交汇、暗流涌动之地。
按照惯例，需要有人代表白家和沈家出席，既是观察，也是必要的社交。
以往，这种任务多半会落在的沈小雪身上。但这一次，在晚餐桌上讨论起这件事时，老大在沉默片刻后，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决定。
“这次晚宴，我和白露一起去。”
这话一出，连正在埋头苦吃的老三都抬起了头，眨巴着眼睛。立秋挑了挑眉，看向老大，又瞥了一眼旁边看似平静、但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的白露。
沈小雪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说话。老二则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一丝了然。
白露放下汤匙，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才抬眼看向老大，语气平静无波：“好。需要我提前准备哪些资料？”
她的反应平静，没有流露出丝毫惊喜或得意，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安排。
“嗯。”老大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晚宴当晚，立秋负责安全屋外围警戒，老二和老三留在屋内，非必要不外出。具体安排晚点我会发给大家。”
决策迅速下达，不容置疑。
接下来的几天，白露开始为晚宴做准备。她挑选礼服，核对流程，梳理可能遇到的人员名单和背景信息。
她做这些的时候，依旧高效而专业，但偶尔，当她独自在房间里对着巨大的穿衣镜比划时，眼底会闪过一丝期待。
她不确定老大为何会做这个决定。是为了任务？还是……别的什么？她不敢深想，怕期望落空，再次坠入冰冷的深渊。
晚宴当晚，老大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冷冽而强大的气场。
白露则选择了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优雅复古，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又自带光华。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如出鞘的利剑，一个如暗夜的翡翠，奇异地形成了一种互补而又和谐的气场。
车上，一路无话。气氛并不尴尬，却有一种无形的张力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晚宴会场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老大和白露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她们配合默契，一个负责与关键人物进行简短而有力的交流，获取信息；另一个则周旋于人群之中，巧妙地引导话题，化解不必要的关注，如同最完美的舞伴。
在一次与某位校董会成员的寒暄后，两人暂时退到露台角落稍作休息。夜风微凉，吹散了场内些许的喧嚣和酒气。
“刚才那位陈董事，他夫人是清洁工部门创始人之一的侄女。”白露低声提醒，将一杯温水递给老大，“他看似闲聊，话里却在试探我们对学院近期一些动荡的看法。”
老大接过水杯，指尖与白露的轻轻碰触，一触即分。她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嗯了一声：“回答得不错。”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明确肯定白露的工作。
白露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掩饰住内心的波动，轻声说：“应该的。”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声插了进来：“哟，这不是白露会长吗？这位是……？”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花哨西装、端着酒杯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老大身上打量，带着令人不悦的审视。
白露脸上瞬间挂上了社交面具般的完美笑容，正要开口应付，老大却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白露挡在了自己身后半个身位。
“她是我的同伴。”老大看着那个男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有事？”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像两道冰锥，让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讪讪地说了句“打扰了”，便匆匆离开。
露台上恢复了安静。
白露站在老大身后，看着她挺直而带着保护意味的背影，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这个举动很小，甚至可能只是老大出于厌恶那种目光的本能反应。但对她而言，却像是久旱遇到了甘露。
老大转过身，对上白露有些怔忡的目光。露台的光线昏暗，勾勒出白露眼中那尚未完全敛去的、复杂难辨的情绪。
两人一时无言。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音乐声。
“走吧，”老大率先移开视线，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里面还有几个人需要接触。”
“好。”白露应道，跟上她的脚步。
重新步入喧嚣的会场，一切如常。
慈善晚宴依旧在觥筹交错中进行，表面一派和谐。老大和白露如同精密仪器般配合着，一个负责切入关键对话，一个负责周旋扫清障碍。
直到白露在一次独自取用香槟时，一个侍应生“不小心”将酒液溅到了她的裙摆上。
“非常抱歉，女士！请随我到休息室处理一下！”侍应生连连道歉，态度恳切。
白露微微蹙眉，本欲拒绝，但瞥见不远处林浅浅正躲在廊柱后，眼神闪烁着紧张与期待。电光火石间，白露心中警铃大作。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校董交谈的老大，心下立刻有了决断。
她对着侍应生露出一个得体的、略显困扰的微笑：“好吧，请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