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乌云散去,天空是一种洗过的蓝色。
太阳出来,光线穿透湿润的树叶,在泥泞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伏龙山的空气里,满是雨水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值班室的铁皮屋顶不再响动。
陈墨轩睁开眼。
他没有睡,只是靠在椅子上合了一会儿眼。
陈云深和陈建义也一样。
三个人,一夜未眠。
门外,元宝站起身,抖了抖身上半干的毛,水珠四溅。
陈墨轩走出值班室。
“元宝。”
他喊了一声。
元宝立刻跑过来,尾巴摇晃的幅度很大。
它用头去蹭陈墨轩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陈墨轩蹲下。
他仔细检查元宝的身体。
那条昨夜有些瘸的后腿,此刻活动自如,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他又拨开元宝左耳的黑毛。
昨晚那道被野猪獠牙划开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
上面只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血痂,很硬。
陈墨轩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血痂,元宝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灵泉水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大圣和大米也围了过来,它们绕着元宝嗅来嗅去,尾巴摇得欢快。
昨晚的恐惧,已经被清晨的阳光驱散。
陈云深也走了出来,他看着精神十足的元宝。
“这狗……恢复得也太快了。”
陈建义叼着一根旱烟,走到元宝身边,也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只愈合的耳朵。
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在元宝的头顶上拍了拍。
然后他站起身,望向野猪群消失的那片密林。
“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建义开口。
“什么意思?二伯。”陈云深问,“它们不是都跑了吗?”
“跑了,也得去看看它们跑去了哪里。”
陈建义吐掉嘴里的烟蒂。
“山里的东西,记仇。特别是那头成了精的孤猪,吃了这么大的亏,今天跑了,不代表它明天不会回来。”
“我们得去确认一下,它是不是真的怕了。”
他看向陈墨轩。
“你跟我走一趟。带上这条狗。”
陈墨轩点头。
他对陈云深说:“云深哥,你留在工地,清点一下昨晚的损失。”
陈云深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建义和陈墨轩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你们小心点。”
陈墨轩,陈建义,还有元宝,两人一狗走进了那片树林。
元宝在最前面带路。
它沿着昨晚野猪群逃窜时留下的踪迹,鼻子贴着地面,一路嗅探。
地面一片狼藉。
无数蹄印深陷在泥土里,杂乱无章,彼此交叠。
一些灌木被粗暴地撞断,断口参差不齐。
陈建义在一片沾着暗红色血迹的树叶前停下。
他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
“是那头孤猪的血。”
“你看这些蹄印。”他指着地面,“大的小的混在一起,深浅不一,方向只有一个。”
“它们跑的时候,已经不成队形了。”
“这是被吓破了胆才会有的表现。”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百米。
元宝的脚步慢了下来。
它在一处背阴的山坳前停住,回头看了看陈墨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这里有一股浓重的腥臊气味。
陈建义轻轻拨开身前的植物,走了进去。
山坳里,几棵小树被撞断。
地上有一大片被踩踏过的痕迹。
最中间的位置,有一堆新鲜的野猪粪便。
陈建义走过去,用一根树枝拨开粪便。
“里面都是没消化的草根和树皮。”
他站起身,指着山坳另一侧,一条通往牛首山的小道。
“它们在这里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然后就翻过了那道山。”
“那头孤猪,昨晚被雷鸣炮和你的狗,把胆子给吓坏了。”
“它不敢再回这片山。带着剩下的小崽子,连夜迁徙了。”
“往牛首山的深处跑了,那边才是它们真正的地盘。”
他转过身,看着蹲坐在陈墨轩脚边的元宝。
这条黑狗,身上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墨轩,你这条狗,不是凡物。”
陈建义的脸上,是一种混合着赞叹的神情。
“能在几百斤的孤猪身上讨到便宜,还能一夜之间伤口愈合。这不是普通的狗能做到的。”
“这是山神派来看门的。”
陈墨轩没有接话,只是弯腰,用力揉了揉元宝的头。
元宝舒服地眯起眼睛,用脑袋回蹭他的手掌。
威胁解除。
两人一狗开始下山。
回去的路,气氛轻松了很多。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元宝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
它猛地窜了出去,跑进旁边一人高的草丛里。
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还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
片刻之后。
元宝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它的嘴里,叼着一只灰色的野兔。
野兔还在挣扎,但元宝的嘴控制着力道,没有咬死它。
元宝跑到陈墨轩面前,把嘴里的野兔放在他的脚下,然后抬起头,尾巴用力摇晃,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陈建义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
“这狗,快成精了。”
“还知道打猎给你加餐。”
陈墨轩也笑了,再次揉了揉元宝的头。
“干得漂亮。”
当他们回到工地时,刘大强的工程队已经开始工作了。
工人们正在清理昨晚留下的狼藉,几个技术员围在那片被撞坏的围栏前,测量着数据。
刘大强看见陈墨轩,立刻跑了过来。
“墨轩!你可算回来了!昨晚那动静,吓死个人!”
陈墨轩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没事了,刘哥。”
“野猪都跑了,不会再来了。”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工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云深也快步走过来,他看了一眼陈墨轩身后的二伯,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元宝,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那……墨轩。”陈云深开口,声音有些迟疑,“既然野猪不会再来了,那咱们这个围栏……”
“是不是可以按原来的图纸来建?这样能省下一大笔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墨轩身上。
陈墨轩走到那片变形的钢筋网前。
伸出手,触摸那个被撕裂的缺口,用脚又踢了踢。
桩基在泥土里晃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片幽深的伏龙山。
“不。”
“标准不能降。”
“不但不能降,还要再往上提。”
“所有打下去的桩基,深度再加三十公分。所有钢筋的规格,再加粗一个型号。”
他转过身,看着刘大强。
“刘哥,围栏的预算,我再给你加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