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多带点厚衣裳,京华那边儿的天,不比江南好到哪儿去。”
“别到时候到了地方,被冻得直哆嗦,哭着喊着要回来。”
“还有啊,后天我们就启程了,你东西都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的话,就让人把你的马车驾过来,到时候我们直接出发就行。”
临行前的两天,宋引章就天天儿的往赵氏茶坊跑。
面对这个不省心的丫头,赵盼儿也只好一遍遍的提醒她要带好什么东西。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啦,盼儿姐~”
“我最重要的就只有琵琶跟衣裳,钱财、地契、宝贝啥的,不都在你这里嘛~”
“就算衣裳薄了,大不了到了京华再买呗~”
“也不知道京华的衣裳,是不是跟传闻中的那样,连缝衣服的线都是金线!”
可惜,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妮子,直接没把赵盼儿的提醒当回事儿。
更是开始憧憬起了京华的衣裳有多好看。
赵姑娘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算是白说了,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的家当可多了,文玩字画一堆,地契房契好几匣,店里的瓷器都有不少金贵物。
留在江南的话,可不就便宜了她的下一任?
唉,也不知道京华的那些同僚好不好相处。
一想到这事儿,姑娘就有点惆怅。
江南的这些同僚还算好接触,虽少有见面,但大家合作了多年,已经有了起码的默契。
听说京华的那些同僚,却有不少脑筋有问题的。
只希望接触起来不要太麻烦,不然就得要向总门讨要专属班子了。
那样一来,虽然前面会更麻烦些,但后面做起事来也方便。
与此同时,后院。
钟一铭也在收拾着他的书本古籍、笔墨纸砚。
“官人,这书架最下面的这幅图跟这两本书,您看看是收拾在最下面,还是留在钱塘?”
在他身边,他的书童轩辕青锋也同样在搭着手帮忙。
紧接着,她费力的弯下腰,把这书架最下面的两样东西拿上来后。
眼睛悠的一下就瞪圆了,惊呼道:“这是?长生诀的行气图?和九阴真经?”
即便她是离阳之人,可大隋武林极负盛名的长生诀,宋朝武林最出名的九阴真经,她还是知道的。
早在之前就有听闻,说长生诀落在了钟一铭手中,可轩辕青锋没听说九阴真经也在他手里啊!
这是什么情况?
拿着长生诀跟九阴真经的轩辕青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以及,一缕藏在迷茫之后的火热。
没办法,这两本可都是绝世秘籍,常人拿到一本就已经高兴至极。
现在两本都在她手里,她的心情可不得火热?
“长生诀收起来,那个不适合你。”钟一铭看懂了姑娘的眼神,微微笑了笑。
又继续说道:“九阴真经放你身边就是,你也可以随时拿出来翻阅。”
“但是其中的武功你就别练了,说了封你三年丹田,就一日便也不能少。”
“不然就你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轩辕青锋闻言,心思稍定,然后恭敬的行了一礼:“是,官人!”
钟一铭点了点头:“九阴真经虽然不让你练,但其中极具‘道意’。”
“只要你能将其读通、悟透,说不定我给你的封印,你自己便能解开。”
“到时候,也算不失为一场另类的修行了。”
另类的修行吗?
轩辕青锋这才知道,原来钟一铭把九阴真经给她,其中还藏着这么一层意思。
不禁把腰躬的更低了,语气也更真诚了三分:“谨遵官人教诲,青锋定不叫官人失望!”
钟一铭闻言,微微一笑:“修行不是为了旁人修行的,不让自己失望才最重要。”
说罢,转过身继续收拾起了东西:“行了,别傻站着了,东西还多呢。”
“早点把它们收拾完,也好早点把一件事给安定下来。”
“是!官人!”轩辕青锋开心的站起身,把九阴真经放进专属自己的书箱后。
扭头继续帮钟一铭收拾起了东西。
......
江南,除了钟一铭、赵盼儿、宋引章、轩辕青锋四人外,要去京华的,还有傅子方一家人。
只不过傅子方他爹,是不乐意大老远的跑去京华的,何况这里还有他的姘头。
可孙三娘为了傅子方能够继续跟着钟一铭身后读书。
便毅然决然的,跟傅子方他爹狠狠地吵了一架,并准备无视他爹,自己带傅子方上京华。
于是,就因此闹了个啼笑皆非的笑话。
那就是傅子方他爹要釜底抽薪,请了家族族老来,准备把傅子方过继到别的女人名下。
只可惜,假如是原来那个调皮捣蛋、不知所谓的傅子方。
他这一招或许还能奏效。
可在钟一铭这里读了快一年的书,傅子方可不是曾经的‘吴下阿蒙’。
暮色渐起,傅家祠堂内烛影摇曳,映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七岁的傅子方立于青砖地上,身形单薄。
这几日他还憧憬着,跟师父去京华读书的日子。
今日忽然就被告知,父亲要将他过继给别人,且还不让他去京华。
这让他此刻面对父亲与几位族老的表情,多了一丝浓郁的不愉。
“陶氏乃书香世家。”傅子方他爹无视了傅子方的表情。
沉声说道:“既然你想读书,过继过去继续读便是。”
“她家也有十分有能耐的学究,够你学的了。”
“没必要好高骛远的跟你那不知所谓的娘一样,非要跑去那京华之地。”
傅子方缓缓抬头。
虽年幼,却于周身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度。
那是随着钟一铭修行近一年,初成的浩然正气。
“父亲!族老!”
傅子方面对一群人,却依旧声音洪亮,丝毫不见怯场。
“圣人有云,人贵自立,傅家虽不是豪门望族,却有祖训传家!”
“曰:耕读传家,孝悌立身!”
说罢,傅子方朝着家族牌位躬身行了一礼。
又转过身继续说道:“陶家再好,终究要仰人鼻息。”
“子方想通了,我宁愿踏实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也不愿寄人篱下,做个忘本之人。”
族老们闻言,面面相觑,却见傅子方忽然闭目,周身清气如蚕丝结茧。
竟是一朝入了那读书人的九品之境!
事后。
钟一铭知晓此事后,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摸着傅子方的脑袋,笑道:“哈哈哈!
“想通了,就好!”
“想通了就好啊!”
而在一旁,孙三娘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就这样,几人的行程就彻底定了下来,多了傅子方娘儿俩。
只是傅子方他们娘儿俩先走,坐船直达。
按孙三娘的说法,就是她们娘儿俩先打个前站。
......
安平纪五七年,亥月既望,霜降已过,枯叶半脱。
江南的初冬,像是被一层极淡的墨色渲染过。
卯时三刻,汴河码头尚笼罩在熹微的晨光与薄纱似的水汽里。
几条乌篷船静泊在埠头,船夫呵出的白气与河面的霭雾交融,模糊了远山的轮廓。
钟一铭立在江畔,一袭青绸襕衫外罩了件玄色绒氅,风拂过他冠下的发带,带着侵人的凉意。
他回头望去,赵盼儿正由轩辕青锋与宋引章挽着,踏过微霜的石板,向着前院的走去。
赵盼儿身披一件雪青色的织锦斗篷,风帽边一圈银狐裘,衬得她娇小的脸庞愈发清丽。
“都安置妥当了?”钟一铭声音温和的轻喊了一声。
“劳官人挂心。”赵盼儿浅浅一笑:“细软都已经安置到位,连暖手的袖炉都备好了。”
钟一铭微微颔首:“好,我这就来。”
说罢,他又深深的凝望了一眼,这条带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乾江。
心道:家就先不回了,先去改变这个世界吧!
紧接着,莫名有种奔放的心情莫名上涌。
一首打油诗,顿时从他口中豪迈念出:
“青衫欲裂九重天,不换人间誓不眠。”?
“?焚身甘作星火种,万姓笙歌是青山。”
啪啪啪——
诗一念完,立即就有掌声奉上。
钟一铭刚准备谦虚的说一两句什么。
结果一抬头,却发现了鼓掌的居然是燕三娘。
其她几位姑娘,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含蓄的看着自己罢了。
钟一铭瞬间变脸,不爽的抽了抽嘴角:“你这小女贼,怎么又来了?”
燕三娘现在已经对钟一铭的变脸免疫了。
甚至看到钟一铭不爽的表情,她反而还有点高兴。
欠揍的笑道:“哈哈哈,当然是跟你们一起去京华啊!”
说罢,还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包袱:“喏,我行李都准备好了。”
钟一铭:“......”
也是服了,这小女贼怎么阴魂不散的?
“你们做贼的,不应该满世界跑吗,干嘛我们去哪儿,你就跟着去啊?”
对燕三娘无奈的钟一铭,也不跟她扯皮了,只是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很简单啊,你这人特别厉害,万一遇见危险了,我就往你这里跑。”
“所以我早就决定了,以后就在你所处的地方劫富济贫。”
“毕竟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连饭都吃不上的贫苦之人。”
燕三娘前面说的话,还能以戏谑的语气说出口。
可说到最后,姑娘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像朵鲜花忽然蔫了似的。
钟一铭闻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
望着蔫儿的姑娘说道:“这世道,总归会变好的。”
燕三娘满眼希冀的抬起头:“你是去当大官的,你这个大官,能让天下人都吃饱饭吗?”
“这...”
钟一铭没想到,燕三娘忽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还真是一下子把他给问住了。
要让天下人都吃饱饭何谈容易?
比要改变世人‘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概念还要难上万分!
即便是自己原来那个世界,大家都敬畏着生命,却依旧有人吃不饱饭呢!
可是迎着燕三娘那期待至极的眼神,钟一铭又不好掐灭她心中的希望。
只能沉声应道:“会的!”
随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给他自己打气。
他又多说了一句:“一定会的!”
燕三娘闻言,脸上的希冀,瞬间转换成了笑容。
真诚的望着钟一铭道:“旁人说这话我不信,但我就信你!”
这份信任还真是沉重呢。
钟一铭好笑的摇了摇头,挽着赵盼儿一起上了马车。
踏踏踏——
马蹄声渐起,钟一铭一行五人正式朝着京华而去。
江南事,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