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灯光柔和得有些残忍，将沈野脸上的愧疚与挣扎照得一清二楚。我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沈野，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哽咽着，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质问，“你把我当成了需要你小心翼翼呵护，却连真相都不配知道的人吗？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成了可以随便牺牲、随便放弃的东西吗？”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痛苦，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打断他，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死死地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只是觉得我太脆弱，承受不了真相？只是觉得你一个人扛下所有，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沈野，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起当年，继父赌博消失，母亲不告而别，留下我和他面对一屁股外债时，他说“以后我养你”；想起他在工地搬砖，把碗里的肉都挑给我，说“女孩要养好，不然长不高”；想起他被高利贷的人打得遍体鳞伤，却笑着说“我没事”；想起高考前夜，他背对着我说“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就好了”。
那些承诺，那些温柔，那些不顾一切的保护，都曾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可他却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用最残忍的方式离开了我，让我在误解和怨恨中度过了四年。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安稳的生活，不是什么光明的前途！”我哭着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想要的是你，是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是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能和你在一起！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以为你的牺牲，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排？”
沈野的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别过脸，不敢再看我，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能让你冒险。当年那些人有多狠，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能为了钱，把我打得半死，就能为了报复，对你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我坐牢没关系，可我不能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你就选择了骗我？选择了让我恨你？”我追问，心里的疼越来越强烈，“你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找你，每天都在为你流泪。我以为你真的背叛了我，真的不爱我了，我甚至恨过你，恨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说过的话不算数。”
“可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骗局！你为了保护我，不惜让我恨你，不惜让我活在痛苦的思念里。沈野，你太自私了！你只考虑到你所谓的‘保护’，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他猛地转过头，眼眶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我自私？我如果自私，就不会答应替人顶罪，就不会在监狱里待三年，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误会我，却不敢联系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凄然一笑，眼泪掉得更凶了，“为了我，你就可以剥夺我知道真相的权利？为了我，你就可以毁掉我们之间的感情？沈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应该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而不是一个人做决定，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我想起苏曼，想起酒会上他们亲密的模样，想起这几年沈野一直让她扮演自己的女朋友，心里的委屈又多了几分：“你让苏曼扮演你的女朋友，就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对不对？你怕我找到你，怕我被你的过去牵连，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断了我所有的念想。”
“是。”他承认，语气疲惫不堪，“我出来后，那些人的仇家还在盯着我。我一无所有，给不了你任何幸福，反而会给你带来危险。我只能让你以为我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爱人，这样你才会彻底忘记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可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可能过得好？”我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你以为你这样做是为了我好，可你却让我错过了四年，错过了我们本该在一起的四年。这四年里，我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心里那片地方，一直为你留着，从来没有让别人踏足过。”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那根廉价的项链，我戴了四年，从未摘下来过。它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念想，是我支撑下去的勇气。
“你看，这根项链，我一直戴着。”我哽咽着说，“我以为它是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以为你早就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可现在我才知道，你一直都记得，你一直都在暗中关注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项链上，眼神柔和了许多，带着浓浓的愧疚和思念：“我怎么可能忘记？这条项链是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你买的，我记得你当时收到它时，笑得那么开心。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看着你考上大学，看着你毕业，看着你成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我为你高兴，也为自己难过。”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你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受委屈。可我不敢联系你，不敢靠近你，我怕我的出现，会打破你平静的生活，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无奈。我看着他，心里的怨恨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心疼和不甘。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我哭着问，“为什么要等到我自己查到，才肯承认？你知道我查到真相的时候，心里有多痛苦吗？我心疼你当年的遭遇，心疼你一个人扛下所有，也怨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么多。”
“我怕。”他说，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不顾一切地回到我身边，会被我的过去牵连。我怕我给不了你幸福，怕我保护不了你，怕你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一点委屈。”
“可你知道吗？我最委屈的，就是你的不信任。”我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当年，我们一起面对那么多困难，一起扛过那么多风雨，你都没有放弃我。可现在，你却因为所谓的‘保护’，轻易地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放弃了我。”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眼泪无声地流淌，心里的痛苦和思念，像潮水一样汹涌而出。客厅里的空气，充满了悲伤和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才渐渐平静下来。我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坚定：“沈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心里的顾虑。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怕危险，不怕贫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已经错过了四年，我不想再错过更多。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无论会有什么危险，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再也不会。”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感动，有犹豫，还有一丝恐惧。他害怕自己给不了我幸福，害怕自己会连累我。
“晚晚，你别傻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决绝，“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现在的生活，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你应该找一个能给你幸福和安稳的人，过平静的生活。”
“我想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给。”我坚定地说，“没有你的生活，再平静，再安稳，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沈野，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让我们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好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底的情绪翻涌，像海浪一样，久久无法平息。我知道，他心里还有顾虑，他还在犹豫。可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放下所有的顾虑，接受我。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可屋里的氛围却带着一丝伤感和执着。我看着他，心里暗暗发誓：沈野，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无论你怎么推开我，无论你怎么拒绝我，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直到我们能像当年一样，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一起走向未来。
深秋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映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指尖却在键盘上悬了许久，敲不出一个字。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前几天在沈野家的场景，他泛红的眼眶、沙哑的声音，还有那句带着决绝的“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像一根刺，时时扎着我的心。
项目组的会议刚结束，沈野作为合作方负责人，全程坐在主位，目光锐利地审阅着每一份文件，语气专业而疏离。他受伤的左臂依旧缠着绷带，只是换了一层更轻薄的敷料，想来是恢复了一些。开会时，他偶尔会看向我这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我们前几天那场声泪俱下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散会后，同事们陆续离开会议室，我故意放慢脚步，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拿着一份需要确认的图纸走到他面前：“沈总，这份核心区域的施工细节图，有些参数需要和你确认一下。”
他抬起头，接过图纸，目光落在上面，手指轻轻划过纸面，动作依旧沉稳。“这里的承重参数需要再核算一遍，”他指着图纸上的一处，语气平淡，“老城区的地基情况复杂，不能按照常规标准来。”
“我已经让技术部核算过了，这是最新的数据。”我递给他一份补充文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背。他的手很凉，带着一丝粗糙的触感，和当年那个在工地里搬砖、手心布满老茧的少年的手，似乎还能重合。
他像触电般缩回手，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没有再看我。“数据没问题，”他把图纸和文件递还给我，“按这个推进就行。”
“沈总，”我没有立刻接过，而是看着他受伤的手臂，轻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换药？”
他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已经好多了，不用操心。”
“怎么能不操心？”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你的伤是因为当年那些人才有的，现在又因为他们加重，我怎么可能不管？”
“我说了，不用你管。”他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林设计师，我们现在只是工作伙伴，我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工作伙伴？”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涩，“沈野，在你眼里，我们之间就只剩下工作伙伴这层关系了吗？当年一起吃苦的日子，一起面对风雨的日子，你都忘了吗？”
“没忘。”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因为没忘，我才不能连累你。当年的日子太苦了，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我现在的生活，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我给不了你安稳的幸福，甚至不能保证你的安全。这样的我，怎么配和你站在一起？”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反驳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年你一无所有，欠着巨额高利贷，我都没有嫌弃你，现在你只是身上多了一些过去的痕迹，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安稳的幸福，而是和你在一起，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愧疚，还有一丝挣扎。“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吼，“我和你不一样了！我坐过牢，身上背着污点，身边还有仇家盯着，我给不了你正常人的生活！你是名牌大学毕业，是顶尖设计公司的核心设计师，你值得更好的人，值得光明正大的幸福，而不是跟着我，活在阴影里，担惊受怕。”
“我不在乎！”我哭着说，“我在乎的是你，不是你的过去，不是你的身份，不是你能给我什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活在阴影里，就算担惊受怕，我也愿意！沈野，你能不能别再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我的幸福？你能不能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你走吧，”他别过脸，声音沙哑，“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个话题。图纸没问题，按计划推进就好。”
我看着他决绝的侧脸，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知道，他心里有顾虑，有恐惧，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试着接受我一次。
我没有再纠缠，默默地接过图纸，转身走出了会议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孤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片。
可我没有放弃。当年他能为了我，不顾一切地牺牲自己，现在我也能为了他，不顾一切地守在他身边。他越是推开我，我就越是坚定，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从那天起，我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靠近他，一点点融化他心里的坚冰。
他的手臂需要定期换药，我就从家里带来消毒水、纱布和消炎药，趁他午休时，悄悄放在他的办公室门口，附上一张写着“按时换药”的便签。一开始，他会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让助理还给我，语气依旧冷淡。可我没有气馁，每天依旧坚持送，后来他不再退回，只是再也没有提起过。
我知道他胃不好，当年在工地打工时，为了省钱，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落下了病根。于是我每天早上提前起床，给他做养胃的小米粥和清淡的小菜，装在保温桶里，让他的助理转交给她。助理一开始有些为难，可架不住我的坚持，还是答应了。沈野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偶尔会在开会时，眼神不经意地落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又快速移开。
工作上，我更加认真负责，每一份图纸都反复打磨，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核对。遇到问题时，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避开他，而是主动找他沟通。他依旧是那副专业疏离的模样，可每次都会耐心地给我解答，甚至会主动提醒我一些容易忽略的细节。
有一次，项目组需要去老城区做补充勘查，那天正好下着小雨，路很滑。我不小心踩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稳稳地拉了回来。
是沈野。
他的手很用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烫得我心口发颤。我抬头看向他，他的眉头紧紧蹙着，眼神里满是担忧，可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恢复了平静。
“小心点。”他松开我的手，语气生硬，像是在责备，又像是在关心。
“谢谢。”我站稳身体，心跳得飞快，脸颊也有些发烫。
他没有回应，转身继续往前走，步伐有些急促，像是在逃避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暖意。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被过去的阴影和对未来的恐惧困住了。
还有一次，我因为赶设计方案，熬夜到凌晨，在办公室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男士的外套，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熟悉的气息，是沈野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份三明治，旁边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别熬夜，按时吃饭。”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关注我，默默关心我。他嘴上说着拒绝，心里却放不下。
我拿着外套，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我推开门走进去，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揉着眉心，看起来很累。“沈总，谢谢你的外套和早餐。”我把外套递给他，声音带着哽咽。
他抬起头，看到我泛红的眼眶，眼神复杂了一下，随即接过外套，放在一边，语气平淡：“举手之劳，不用谢。方案赶完了？”
“嗯，赶完了。”我点点头，看着他，“沈野，你不用这样。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如果你还在乎我，就别再推开我了。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林晚，别再执着了。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也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你应该往前走，找一个能给你幸福的人。”
“我想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给。”我坚定地说，“沈野，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直到你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能战胜一切。”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最终还是别过脸，声音沙哑：“你走吧。”
我没有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我知道，他需要时间，需要勇气。我愿意等，等他放下所有的顾虑，等他愿意和我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依旧每天给他送换药的用品、养胃的早餐，工作上主动和他沟通，生活中默默关心他。他依旧会拒绝，会疏离，可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坚冰正在一点点融化。
他会在我加班时，默默留下陪伴；会在我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站出来帮我解围；会在我生病时，悄悄给我送药；会在我提到当年的回忆时，不再刻意回避，眼神里会流露出淡淡的温情。
我们之间，就像一场漫长的拉扯。他一次次地推开我，我一次次地靠近他；他一次次地说“不可能”，我一次次地说“我等你”。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尖锐的冲突，只有彼此的试探、挣扎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