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空寂那充满了无尽诱惑,甚至在理论逻辑上近乎完美的终极邀请,西山之巅陷入了长久的宁静。
只有那呼啸的山风,吹过千年古松的针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如同这片天地间最古老的叹息。
林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平静地从空寂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移开,再次投向了山下那片由万家灯火所组成的璀璨人间。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掠过繁华的街区,掠过宁静的校园,也掠过那些隐藏在城市角落,不为人知的阴暗与挣扎。
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父亲,为了给患病的女儿凑齐高昂的医药费,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冰冷的建筑工地上,咬着牙,搬运着远超自己身体极限的沉重钢筋。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与冰冷的夜露混合在一起,但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之中,却闪烁着足以融化钢铁的……温柔与坚韧。
他“看”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正带领着一群年轻的科研人员,为了攻克某个足以改变人类未来的“灵能科技”难题,已经连续奋战了七十二个小时。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求知与渴望。
他“看”到了,城郊那间小小的武馆里,一群鼻青脸肿的少年,正在教练那严厉的呵斥声中,一次又一次地,从那冰冷的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
他们的天赋或许平平,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通脉境】,但他们依旧在为了变得更强,为了能守护自己珍视之人,而挥洒着……青春与汗水。
痛苦、挣扎、疲惫、迷茫……
这,就是人间。
但,同样守护、希望、求知、不屈……
这,也是人间。
“你的佛国,确实可以,消除所有的痛苦。”
良久,林渊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是,它也同样,会消除这一切。”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如同深渊般深邃的眼眸,再次与空寂那双如同琉璃般纯净的眼眸,遥遥相对。
“一个,没有了父亲为了女儿而拼尽全力的守护之爱;”
“一个,没有了学者为了真理而废寝忘食的求知之火;”
“一个,没有了少年为了梦想而挥洒汗水的奋斗之光的世界……”
“便不再是,我所认识的‘人间’。”
“只是一座,被你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杂草,却也没有任何惊喜的……冰冷花园。”
“施主,执念太深了。”
听到这个,早已在意料之中的回答,空寂,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与,悲悯的复杂神情。
“你所看到的,只是这片苦海之中,偶尔泛起的几朵,微不足道的浪花罢了。”
“而贫僧,所看到的是隐藏在,海面之下的……无尽尸骸。”
“你所谓的‘真实’,是以亿万众生的痛苦,作为代价的。”
“而贫僧,所要创造的‘极乐’,则是要将他们,从这片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之中,彻底地解脱出来。”
“林渊施主……”
他最后一次,对着林渊,双手合十,郑重地,行了一个,充满了敬意的佛礼。
“贫僧,还是想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当真不愿与我联手?”
“当真要为了,你心中虚无缥缈的‘真实’,而与这天下亿万,渴望着,解脱的苍生为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理念之争了。
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他要将林渊,彻底地推倒,“众生”的对立面!
他要让林渊背负起,足以让任何一个“守护者”,都为之道心崩溃的……沉重枷锁!
然而,林渊,却只是平静地笑了。
他那双,如同深渊般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讥讽。
“空寂,你又错了。”
“我不是在与天下苍生为敌。”
“我只是在与那个试图,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天下苍生之上的你……为敌。”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有朝一日,你的‘佛国’,敢将它的影子,投射到我身后的这片土地之上。”
“我必亲手……”
林渊,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并指如剑。
一股,充满了“唯我”与“不朽”的无上剑意,冲天而起!
将早已笼罩在西山之巅的……无量佛光!
彻底……撕碎!
“将它,彻底碾碎。”
这是林渊的回答。
也是,他作为华夏守护神的最终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