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在卧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沉霆缓缓睁开眼睛，额头传来隐隐的胀痛感，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在脑海中扎刺。宿醉后的不适让他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想要翻身继续睡。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杯淡黄色的液体上。
蜂蜜水。
玻璃杯上还残留着细微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微弱的光晕。陆沉霆盯着那杯水，脑海中昨晚混乱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
他记得自己去了酒吧，记得一个人喝了很多酒，然后...然后顾晚晴来接他回家。
陆沉霆猛然坐起身，原本就疼痛的头部因为这个突兀的动作更加剧烈地抗议着。可是他顾不得这些，只是死死盯着那杯蜂蜜水，试图从中找回更多的记忆碎片。
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
他想起了顾晚晴扶着他上楼的样子，她那么瘦弱,却用尽全力支撑着他的重量。想起了自己喝醉后说的那些胡话，还有...还有那个吻。
该死的。
陆沉霆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心情复杂到极点。他竟然吻了她，吻了那个替代苏晴位置的女人。这对苏晴来说，是何等的亵渎？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蜂蜜水，一口气喝完。温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似乎能稍微缓解头痛的症状，却无法平息心中的烦躁。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半。陆沉霆几乎从不睡懒觉，即使昨晚喝醉了，生物钟也不该让他睡到这个时候。
他起身走进浴室，冷水冲刷着脸颊，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镜子里的男人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颧骨处带着宿醉后特有的憔悴。陆沉霆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感到一阵厌恶。
他在做什么？他怎么能碰她？
换上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衬衫和黑色长裤，陆沉霆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的门。走廊里安静得过分，只有楼下传来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他站在楼梯口顿了顿，调整好表情，然后缓步下楼。
餐厅里，顾晚晴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吃早餐。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长发简单地扎成马尾，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和陆沉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顾晚晴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眼神有些慌乱，随即迅速垂下眼睑，假装专注于碗里的粥。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脸颊上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
陆沉霆的脚步也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走到餐桌旁坐下。张妈适时地端来一份早餐，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一碗清粥。
陆先生，您醒了。张妈笑着说，太太特地吩咐给您准备了养胃的粥。
陆沉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张妈识趣地退下，整个餐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晚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却完全尝不出味道。她能感觉到陆沉霆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注视让她浑身不自在。
昨晚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他的唇贴上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个吻带着酒精的味道，却意外地温柔，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什么。
可是她知道，那不过是酒精作用下的意外。陆沉霆爱的人是苏晴，她只是一个可悲的替代品。
昨晚...
陆沉霆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晚晴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她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勺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昨晚...对不起。
陆沉霆的话简洁而生硬，带着他一贯的冷漠，却透着一丝难得的歉意。他甚至没有看着顾晚晴，而是盯着面前的那碗粥，仿佛那里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
道歉？陆沉霆竟然在向她道歉？
顾晚晴愣住了。在她印象中，这个高傲冷漠的男人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更不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可是现在，他却为了昨晚的事向她道歉。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人用力攥紧。
没关系。顾晚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轻得像是风中的羽毛，你喝醉了。
她用喝醉了这三个字给昨晚的一切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也给自己的那点可笑的期待判了死刑。是啊，他只是喝醉了，才会做出那种事。清醒的陆沉霆，怎么可能会吻她？
陆沉霆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刺进顾晚晴的心脏。
不会再有下次了。
原来他这么后悔吗？后悔到要特地强调不会再有下次。在他心里，碰她一下都是错误，吻她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顾晚晴用力咬住下唇，努力控制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她要保持尊严，哪怕这尊严已经被撕得支离破碎。
我知道。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明白的，陆先生。您放心，我不会误会什么的。
陆沉霆抬起头，看向顾晚晴。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像是一尊精致却没有温度的瓷娃娃。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模样，陆沉霆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晚晴草草吃完剩下的早餐，放下碗筷站起身。我吃好了，您慢用。
她的声音依然礼貌而疏离，保持着完美的距离感。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准备离开餐厅。
晚晴。
陆沉霆突然叫住她，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顾晚晴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陆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始终称呼他陆先生，始终用来称呼他，始终保持着佣人对主人般的恭敬。明明是名义上的夫妻，却连最基本的亲密感都没有。
陆沉霆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怨恨，没有委屈，只有一片空洞的平静。这种平静让他心中的烦躁更加强烈。
没什么。他最终只是说了这三个字。
顾晚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餐厅。她走得很慢，背脊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腿在发抖，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顾晚晴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整个人缩在门后，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强调不会再有下次？
她宁愿他什么都不说，宁愿那个吻就这样成为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是他偏偏要道歉，要把那点可笑的温柔彻底抹杀。
顾晚晴，你真是太傻了。你怎么能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你只是替身，永远只是苏晴的影子。他给你的每一点温柔，都只是把你当成了她。
楼下，陆沉霆独自坐在餐桌旁，面前的粥早已凉透，他却一口都没有喝。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烦躁，明明已经道歉了，明明已经说清楚不会再有下次，为什么心里还是堵得慌？
看到顾晚晴那副平静接受一切的样子，他应该感到轻松才对。可是为什么，他反而觉得更加烦闷？
陆沉霆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阳光明媚，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是他的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了苏晴。
如果是苏晴在这里，她会怎么做？她一定会笑着说没关系，然后撒娇地要他保证不会再喝那么多酒。她从来不会像顾晚晴这样，总是那么小心翼翼，总是把自己的情绪藏得那么深。
可是，苏晴已经不在了。
陆沉霆闭上眼睛，任由愧疚和痛苦将自己淹没。他觉得自己背叛了苏晴，背叛了那份纯粹的爱情。
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楼上的房间里，顾晚晴擦干眼泪，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仪容。镜中的女人眼睛微红，却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没关系的，她对自己说，你早就应该习惯了。从决定嫁给陆沉霆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重新恢复了平静。
爱情这种奢侈品，从来就不属于她。她要做的，只是扮演好替身这个角色，然后在合约到期的那一天，体面地离开。
带着破碎的心，和一段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窗外，阳光依旧灿烂，可是这栋豪华的别墅里，却弥漫着化不开的悲伤和遗憾。两个人，近在咫尺，心却隔着千山万水。
这场尴尬的清晨对话，注定会成为两人心中又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