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一阵凶狠响亮的犬吠从周文歌身后传来,打破了凝固的肃杀。伴随着沉重如擂鼓的脚步声,那名魁梧如铁塔般的壮硕男子,旁若无人地穿过周文歌手下勉强维持的防线,径直走到了周文歌身后。
他一只蒲扇般的大手,随意却又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拍在了周文歌的肩膀上。
“噗通!”
周文歌本就因恐惧而双腿发软,猝不及防之下,被这巨力一拍,整个人一个趔趄,险些直接跪倒在地,狼狈不堪。他疼得龇牙咧嘴,却敢怒不敢言。
“周少,壮硕男子声如洪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熟稔,“来到海城这地界,怎么也不提前给我张乾打个电话?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周文歌强忍着肩膀的剧痛和心中的屈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张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我心思着先把这点私事处理干净,再去登门拜访,免得给您添麻烦。”
壮硕男子,名叫张乾,海城张家大少爷。
张乾睥睨着周文歌这副怂包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鼻子里哼出一股粗气,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随意一甩,像是拂去一粒灰尘。
“噔、噔、噔!” 周文歌被这股力道带得连连倒退好几步,最终还是没稳住身形,一屁股跌坐在地,颜面尽失。
“哼,没用的东西。”张乾嗤笑一声,随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不过既然在我海城地头上出了事,这事儿,今日我张乾就替你出头了!”
他目光扫向前方被围住的林寒渊背影,以及那辆孤零零的救护车,语气变得更加嚣张:“来啊!把‘大黄’给老子牵过来!我他妈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在海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寒渊!”
就在此时,见到林寒渊深陷重围,沈炽玫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猛地推开车门,如同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死死护在林寒渊身侧,用她纤细的身体,试图为他挡住可能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紧接着,救护车门再次打开,那位楚家心腹和医生,也相互搀扶着,面色决然地走了出来。他们没有逃跑,更没有投降,只是默默地站在林寒渊和沈炽玫身后不远处,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同生共死的决心。
张乾的目光瞬间被沈炽玫吸引。她虽然鬓发凌乱,脸上沾着血污与泪痕,但那份绝境中绽放的凄美与倔强,却动人心魄。
“呦呵!”张乾眼前一亮,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带着掠夺意味的笑容,他用手中的霰弹枪枪管隔空点了点沈炽玫,“喂,那小妞!长得真不赖!跟了本少怎么样?我张乾保你今天不死,以后在海城,吃香喝辣!”
他的话语粗俗直接,带着蛮横。
然而,还没等沈炽玫用喷火的目光和更激烈的言辞回应,一直被那周家手下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林寒渊,却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你丫的,”林寒渊轻轻吐出几个字,仿佛在评价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好久不见,这装犊子的本事,倒是真见长了啊。连我的女人都敢惦记了?”
说着,他手臂一振,将那个被他用枪抵着脖子、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李家手下如同丢垃圾般推搡到一边。那手下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死亡区域。
而林寒渊也彻彻底底的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当他的面容,清晰地、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张乾以及所有灯光之下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张乾脸上那玩世不恭、嚣张跋扈的坏笑,如同被冰封一般,瞬间凝固!他的眼睛猛地瞪得如同铜铃,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张脸,虽然苍白如纸,布满了疲惫与痛楚,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但那深邃的眼眸,那坚毅的轮廓,那即使身处绝境也依旧挺直的脊梁……分明就是他记忆中那个如同战神般的身影,那个他曾在无数个生死瞬间依赖、敬佩、乃至追逐的背影!
“不可能……怎么会……” 张乾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力道之大仿佛要把眼珠子揉出来,仿佛在确认这究竟是不是幻觉!
“tmd!你小子怎么跟张少说话呢?活腻歪了是吧?!” 就在张乾大脑一片空白、处于极度震惊中时,他身旁一个急于表现的手下,没看清老大骤变的脸色,直接冲着林寒渊厉声喝骂起来,唾沫星子横飞。
这声喝骂,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尼玛的!跟谁说话呢?!草你大爷的!!”
张乾猛地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被触犯了逆鳞的狂龙!他抡起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蒲扇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扇在了那个多嘴手下的脑袋上!
“啪!”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那手下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直接横飞出去两三米远,重重砸在地上,脑袋一歪,当场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整个场面,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张乾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和恐怖的出手震慑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张乾,在做完这一切后,根本看都没看那飞出去的手下一眼。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狂喜、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求证,牢牢锁定在林寒渊脸上。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期待,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探性地、轻轻地,喊出了那个深埋心底、象征着绝对服从与无比崇敬的称呼:
“头……头儿?”
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铁塔般、神情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壮汉,那熟悉的莽撞气息扑面而来。林寒渊苍白干裂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勾勒出一抹极其微弱却又真实的笑意,气若游丝地说道:“是…是我,‘海鲨’……”
“头儿!!”
这一声确认,如同打开了情感的闸门。张乾再也抑制不住,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汉子,此刻眼圈瞬间通红,巨大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他看到林寒渊话音未落,身体便是一软,那强撑着的意志终于到达极限,直直地向前倒去!
“头儿!”
张乾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一个箭步猛冲上前,那双能生撕虎豹的臂膀,此刻却轻柔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稳稳地将林寒渊瘫软的身体接入怀中。感受到怀中之人那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和冰凉体温,这个钢铁般的汉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混合着鼻涕,滚烫地砸落在林寒渊染血的衣襟上。
“妈的!医生!医生呢!?艹!都他妈死了吗?!快来人!” 张乾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狂兽,对着四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恐慌与暴戾。
林寒渊的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液,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极其微弱地喘息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没想到…临了…还能…见到你…挺…挺好的……”
“头儿!你坚持住!咱这就去医院!这就去!你他妈的不准睡!听见没有!” 张乾紧紧抱着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具冰冷的躯体,哭得像个丢失了最珍贵玩具的孩子。
但林寒渊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摇了摇头,手指微弱地指向下方依旧传来隐约喊杀声的战场方向,“先…先救…灰熊…和山鹰…他们…在下面……”
张乾闻言一愣,泪眼婆娑中带着难以置信:“灰熊?山鹰?那两个混蛋家伙也来了?!”
林寒渊已经无法出声,只能用尽最后一点意识,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随后眼皮便沉重地阖上,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寒渊!”
沈炽玫扑到跟前,看着林寒渊彻底失去意识,她的心仿佛被瞬间撕裂。但她强忍着几乎要崩溃的情绪,猛地转过头,对那位一直跟随的楚家医生嘶声喊道:“快!把那支‘生命原液’给他注射!快啊!”
原来,沈炽玫一直暗中保留着这最终的希望。这是沈家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价值连城,十个亿都未必能买到,堪称有价无市。她早已下定决心,若有一线生机,便倾尽所有;若最终事不可为,她便陪他共赴黄泉。此刻,正是动用它的时候!
“她……是…是你大嫂…你…要啊…” 在陷入彻底黑暗的前一瞬,林寒渊似乎隐约听到了沈炽玫的声音,用微不可闻的气息,带着一丝解脱般的调侃,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随即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沉寂。
“药效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内得不到有效治疗,寒渊就…就真的没救了!” 沈炽玫抬起头,泪眼朦胧却语气无比坚决地对张乾说道。
“我明白了!” 张乾猛地一抹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寒渊拦腰抱起,如同托举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对着身后狂吼:“给直升机那边打电话!命令他们立刻起飞!用最快速度赶来,跟最近最好的医院打电话!告诉他们,所有医生立刻就位!快!”
紧接着,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一位身材修长、跟他有着九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小坤!”
“哥!” 被称为小坤的男子立刻上前一步。
“带上人,立刻冲下去!” 张乾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我常跟你嘟囔的其中的两个傻子,你熊哥和你鹰哥,就在下面的战场上!记住他们的特征:一个块头跟我差不多,壮得像头熊,那股子不要命的虎劲,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另一个,眼神冷得跟万年寒冰一样,看人一眼能让人打哆嗦,现在估计已经杀红眼了,眼神怕是能冻死人!只要是跟他们一伙的,活的,全给我救出来!其他的,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明白!” 小坤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齐人手,如同利剑般朝着山下战场冲杀而去。
几乎就在小坤带人冲出去的同时,天空中传来了由远及近、急促而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一架喷涂着张家标志的医疗救援直升机,破开夜空,带着强大的气流,精准地朝着这片荒坡降落而来。从下令到抵达,前后不到一分钟,张家在海城堪称手眼通天的庞大能量,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临登上直升机舷梯前,张乾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一眼紧跟在旁的沈炽玫,那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感激:“大嫂,谢谢你!这支药,这份情,我张乾欠你一条命!以后在海城,不,在这世上,但凡你有任何吩咐,我张乾,定舍命相报!”
他的话音铿锵有力,如同誓言。说完,他的目光猛地转向一旁,落在了那个刚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煞白、依旧处于懵逼状态的周文歌身上。
刹那间,张乾眼中的感激和郑重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实质般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人冻结碾碎的浓烈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