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园的“赏花宴”风波,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侯府平静的水面下,漾开了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七小姐林微那日“不合时宜”的心算展示,以及最后近乎“全身而退”的结果,让原本等着看笑话的某些人,心中不免有些悻悻然,甚至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感。
张氏自然是极其不悦的。她精心设计的羞辱局,竟被那贱婢用一种近乎胡闹的方式搪塞了过去,虽未让她如愿大放异彩,却也未彻底将她踩入泥泞。尤其最后那位翰林夫人的一句“心思敏捷”,虽是无心,却也像根小刺,扎得她不舒服。她越发觉得这个庶女邪性,必须尽快摁死。
林萱更是气得在房里摔碎了一套茶具。她本该是那日绝对的主角,却被林微那上不得台面的“算术”抢去了一丝风头(尽管在她们看来是丢人现眼),尤其看到几个平日里巴结她的小姐妹私下里竟也带着点新奇议论那“速算”之事,她就妒火中烧。
“心思敏捷?我看是鬼心思不少!”林萱咬牙切齿地对母亲抱怨,“母亲,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再找个机会,让她彻底原形毕露!”
张氏眼中寒光闪烁:“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很快,就有她‘大放异彩’的机会了。”
数日后,永宁侯林擎受几位同僚及下属邀请,于府中设一场小规模的家宴,既有公务往来之意,亦带几分私交情谊。来的多是兵部、五军都督府的官员及其家眷,气氛比之前的内宅赏花宴要更正式些许。
张氏作为主母,自然要出面招待女眷。她“体贴”地再次提出,让林微也出来见见世面,“总闷在屋里,没得闷出病来”。
这一次,林微接到通知时,心中警惕更甚。“鸿门宴连环套?张氏还真是锲而不舍。”
她依旧那身素净得近乎寒酸的衣裳,只在发间簪了那支失而复得的白玉兰簪——不是为好看,而是作为一种无声的宣告和提醒。春桃紧张得手心冒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宴设在前院的花厅,比沁芳园更显庄重。男宾女眷分席而坐,中间以屏风略作隔挡。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更沉稳的熏香气息,交谈声也相对克制,多是官场寒暄与场面应酬。
林微的出现,依旧引来了不少侧目。她的衣着在众多绫罗绸缎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或许是场合不同,又或许是上次那点“意外”让某些人留下了模糊印象,这次的打量中,纯粹鄙夷少了些,探究和好奇多了几分。
她依旧安静地跪坐在女眷席最末的位置,低眉顺眼,尽量减少存在感。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男宾那边开始谈论些朝局边事、兵马调动,女眷这边则渐渐转向风雅趣谈。张氏娴熟地引导着话题,很快,便又有小姐被怂恿着出来展示才艺。
一位兵部郎中的千金弹了一曲琵琶,金戈铁马,颇有气势。一位都督佥事的女儿画了幅骏马图,笔力遒劲,赢得满堂彩。
林萱今日准备了一首新学的古琴曲《高山流水》,指法流畅,意境也算到位,再次收获了不少赞誉。她得意地瞥向林微的方向,却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根本不在意她的表演,心中又是一阵憋闷。
就在这时,一位与张氏交好、夫君在都察院任职的御史夫人,忽然笑着将话题引到了林微身上:“早就听闻府上七小姐心思别致,于术数一道颇有急智,今日难得相聚,何不也让七小姐展示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话听着是捧,实则暗藏机锋。在这种以风雅为主的场合再次提起“术数”,分明是故意强调其“不登大雅之堂”,想看她再次出丑。
张氏故作无奈地笑道:“李夫人快别打趣她了,小孩子家胡闹的把戏,岂能一而再地拿出来贻笑大方?”
林萱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夸张的“好意”:“是啊,七妹妹,今日来的都是叔伯长辈,可不比自家姐妹玩笑,你那速算还是留着以后看账本用吧。”暗讽她只配与账本打交道。
几位夫人小姐掩口轻笑。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微身上。
“来了。还是这套路,逼人献丑。” 林微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惶恐和为难,起身屈膝:“夫人、姐姐谬赞了,妹妹愚钝,实无才艺可献……”
那李夫人却不依不饶,笑吟吟道:“七小姐过谦了。不过总是算术也确实单调。听闻七小姐近日在院中静养,博览群书,想必另有心得?不拘什么,诗词品评、音律鉴赏,甚至些新奇见闻,都可说来听听,让我等也沾些灵气嘛。”这话就更刁钻了,看似给了选择,实则挖好了坑等她跳——无论选哪样,都能挑出毛病来抨击。
张氏和林萱眼中都闪过看好戏的光芒。
林微垂眸,沉默片刻,仿佛被逼到墙角,正在艰难思索。厅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反应。
忽然,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却带着一丝不确定,轻声道:“李夫人厚爱,妹妹惶恐。诗词音律,妹妹确实不敢妄评。只是……近日翻看杂书,偶见一些记载,关乎人体筋骨运作之理,倒觉得有些意思……不知,可否冒昧一言?”
“人体筋骨运作之理?”众人都是一愣。这又是什么古怪东西?
李夫人也怔住了,下意识道:“哦?这有何说法?”
林微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刚才那位跳舞跳得最好、赢得满堂彩的都督佥事家小姐,语气带着些许探讨的意味:“譬如方才这位姐姐的舞姿,曼妙轻盈,令人赞叹。然其‘卧鱼’下腰之姿,虽极尽柔美,但依书中所述,若常行此式,重心偏移过甚,腰椎受力不均,恐于腰脊有损,年长后易生酸痛之疾。又如‘倒踢紫金冠’一式,腾空后仰,虽显英气,然对颈椎压迫甚巨……”
她语速平缓,用词半文半白,夹杂着“重心”、“腰椎”、“颈椎”等略显古怪却又能意会的词汇,将一套现代运动医学和人体工程学的理论,包裹在“杂书所见”的外衣下,娓娓道来。
那位被点到的佥事小姐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她确实有时练舞后会觉得腰背酸痛,只道是练习辛苦所致,从未想过可能与姿势有关。
其他女眷也听得面面相觑,将信将疑。这说法闻所未闻,但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林微适时停住,歉然道:“妹妹胡言乱语,只是见书中描绘与姐姐方才舞姿略有印证,一时忘形,还请姐姐勿怪。各家技艺自有传承,妹妹妄加揣测,实属不该。”她巧妙地将“指责”转化为“基于观察的探讨”,并主动认错,让人不好发作。
那位佥事小姐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驳起,反而下意识地开始反思自己的舞姿是否真的有问题。
张氏脸色沉了下来。这贱婢,不接招则已,一接招就尽是这些歪门邪道!偏偏还说得似模似样!
李夫人也有些尴尬,干笑两声:“七小姐看的书……倒是别致。”
就在这时,男宾席那边似乎也被女眷席的动静吸引了注意。一位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武将(似是某卫指挥使)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隔着屏风笑道:“夫人们那边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怎地提到什么腰啊颈的?莫非是在交流养生之道?”
永宁侯林擎也微微挑眉,看了过来。
张氏正欲搪塞过去,林微却忽然起身,向着屏风方向微微一福,声音清晰却不高:“回父亲,回各位叔伯,是女儿妄言,与诸位姐姐探讨强身健体之理,惊扰各位雅兴,女儿知错。”
她这一应答,反而勾起了那位指挥使的好奇心:“哦?强身健体?小丫头有何高见?莫非也懂些拳脚功夫?”语气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爽和些许调侃。
林微垂首:“女儿不敢言懂。只是曾于杂书中见得一种简易法子,无需器械,无需巨力,每日坚持,或可舒活筋骨,缓解疲惫,尤适于久坐伏案之人。”她这话,隐隐指向了那些文官,甚至……每日处理公务的永宁侯本人。
这下,连林擎都微微动了动眉梢。他常年军旅,旧伤不少,如今处理文书也常觉颈肩僵硬。
“哦?是何法子?说来听听。”那位指挥使大感兴趣。
林微略作迟疑,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才道:“书中云,人体有经络,贯通周身。譬如颈侧之后,两筋之间,有一处,以指适度按压,可缓头痛目眩;又如腕横纹上两寸,两筋之间,按压可宁心安神,缓心慌气短……此法名为‘按跷’或‘导引’,只需手指,找准位置,便可施行。”
她边说,边在自己身上相应的位置(风池穴、内关穴)轻轻比划了一下。动作自然,毫不扭捏。
这番说辞,融合了中医经络理论与简易穴位按摩,在这个时代并非完全没有基础,但由她一个深闺少女如此清晰条理地说出,就显得格外新奇且……令人信服。
席间几位文官已经下意识地按向自己的手腕和脖颈。
那位指挥使哈哈大笑:“有意思!小丫头看得书杂,倒有些用处!比那些酸溜溜的诗词实在!侯爷,您这闺女有点意思!”
林擎看着不远处那个衣着朴素、神色平静却语出惊人的庶女,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和探究。他这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女儿,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张氏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她本想让林微出丑,怎么反而让她在男宾那边,甚至在侯爷面前,留下了印象?!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林萱更是气得指甲掐进了掌心。
“第一回合,化解。反向输出,引起意外关注。” 林微心中冷静评估。“但张氏绝不会罢休。”
果然,张氏强笑着打断:“微儿,莫要再胡言乱语,惊扰贵客。还不快坐下!”
然而,话题已被挑起,岂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尤其对面坐着的多是武人或务实官员,对这等“实用”的小技巧,显然比吟诗作画更感兴趣。
一位兵部的主事笑着打圆场:“七小姐所言倒是新颖有趣。不过,今日雅集,还是风月为主。听闻七小姐博览群书,不知可曾读过《乐府诗集》?其中《孔雀东南飞》一篇,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七小姐可有见解?”这显然是想把话题拉回“正轨”,并设下语言陷阱——无论她褒贬,都能引申到“妇德”、“规矩”上来抨击。
压力再次给到林微。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这一次,带着更复杂的意味。
林微抬起眼,看向那位主事,目光平静无波。
“文学评论?心理分析?还是……继续降维打击?”
她微微吸了口气。
面对兵部主事抛出的、暗藏机锋的文学评论陷阱,林微并未显露出丝毫慌乱。她微微垂眸,仿佛在认真思索,实则大脑正飞速运转,分析着对方话语中的潜在逻辑和可能预设的立场。
《孔雀东南飞》?歌颂爱情悲剧,反抗封建礼教?还是批判焦母专横,感慨世事无奈?无论她赞同哪一方,对方都可以轻易地将话题引向“妇德”、“顺从”、“家族利益”等对她极其不利的方向进行抨击。
“心理学:当陷入两难问题时,跳出问题本身,升维打击。”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平和,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回大人,妹妹才疏学浅,不敢妄评经典。只是读此诗时,偶有所感,非关对错,乃关乎‘选择’与‘代价’。”
她顿了顿,见众人目光被吸引,才缓缓继续,语气带着一丝超然的分析性:“焦仲卿与刘兰芝,情深不渝,却双双赴死,看似刚烈,实则……放弃了所有其他的可能性。他们眼中,唯有‘相守’与‘分离’两种绝对选项,却未曾想过,‘生’本身,亦是一种选择,一种或许更能承载情意、甚至最终扭转困局的选择。”
“焦母专横,固然可恨,然其子一味顺从母命,休弃爱妻,是为不义;事后追悔,却只知殉情,是为不智。刘兰芝坚贞,令人敬佩,然其宁折不弯,决然赴死,虽保全了爱情纯粹,却也彻底断绝了任何转圜之机。”
“诗中众人,皆被自身立场与当下情绪所困,陷入了‘非此即彼’的绝境,无人尝试破局,无人寻求更优解。故而,悲剧注定。”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分析一个案例,而非评价一个爱情故事,“妹妹浅见,此诗最令人扼腕之处,或许并非礼教之严苛,而是当事者囿于认知,未能看见第三条路。”
这番言论,完全跳出了当时主流文学评论要么歌颂爱情、要么批判礼教的框架,从一个前所未有的“决策分析”和“心理学困境”的角度进行了解读!新颖、冷静,甚至带着点冷酷的理性!
满场寂静。
夫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说法……闻所未闻,细想之下,竟似乎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过于……冷血了?
那位兵部主事也愣住了,他准备好的所有抨击的言辞,此刻全都打在了空处!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会从这个角度回应!
张氏和林萱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林微在胡说八道,却又抓不住明显的错处。
一位年纪稍长、古板守旧的御史夫人皱起眉头,忍不住驳斥道:“七小姐此言差矣!贞烈女子,以死明志,正是德行楷模!岂能用‘智’‘不智’来权衡?简直荒谬!”
林微看向她,并未争辩,只是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和:“夫人教训的是。妹妹并非质疑刘兰芝之贞烈,只是感慨世事艰难,有时刚极易折。若能有更圆融的智慧保全自身,或许能守护更长久的情谊,甚至感化周遭,未必定要走到玉石俱焚那一步。此为妹妹一点不成熟的胡思乱想,让夫人见笑了。”
她以退为进,承认对方观点的合理性,却坚持了自己的核心视角——追求更优解。这让对方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好再疾言厉色地训斥。
那位之前对林微心算表示过兴趣的翰林夫人,此刻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思和惊异。这永宁侯府的七小姐,看问题的角度……着实奇特!冷静得不像个闺阁少女,倒像是个……审案析律的师爷?
男宾席那边也隐约听到了这番议论,几位文官捻须不语,似在思索。那位性格直爽的指挥使却哈哈一笑:“这小丫头有点意思!想得倒是挺多!不过话说回来,活着确实比死了强!哈哈!”
林擎目光微凝,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个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庶女。
“第二回合,化解。升维解读,跳出陷阱,引发思考(或争议)。”
张氏气得牙痒痒,眼看刁难再次落空,正想强行结束这场失控的“才艺展示”,林萱却按捺不住了。
她绝不能容忍林微以任何方式抢走风头!尤其是这种“奇特”的风头!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故意用娇憨的语气笑道:“七妹妹看的书真是稀奇古怪,尽想些钻牛角尖的问题。今日良辰美景,说这些生生死死的多扫兴啊!妹妹不是说看了好多杂书吗?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小戏法、小玩意儿,拿出来给大家助助兴啊?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她这话看似天真烂漫,实则恶毒。将林微的言论贬低为“钻牛角尖”、“扫兴”,同时将她推向“戏法”、“玩意儿”的更低层次,彻底坐实其“不学无术”、“只会奇技淫巧”的印象。若林微拿不出,就是撒谎;若拿出的是低劣玩意,更是丢人现眼。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林微身上,这一次,更多是看好戏的期待。
林微心中冷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面上露出些许为难:“妹妹……妹妹确实于书中见过一些有趣的小实验,然所需器物简陋,恐难登大雅之堂……”
“无妨无妨!”林萱立刻接口,生怕她退缩,“都是自家人,谁会笑话你?需要什么,让丫鬟去取便是!”她打定主意要看林微出丑。
张氏也顺势道:“既然萱儿说了,微儿你便试试吧,莫要拘束。”她倒要看看,这贱婢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微沉吟片刻,道:“如此……便请取一小盆清水,一枚铜钱,还有一个空酒杯(或小瓷碗)。”
很快,丫鬟便将东西取来。
在众人好奇、疑惑、鄙夷的目光注视下,林微起身,走到厅中空处。她先是将铜钱投入清水盆底,然后拿起空酒杯,问道:“哪位姐姐可愿上前一试,在不沾湿手的情况下,将杯中之水倒入盆中,并取出铜钱?”
这怎么可能?众人皆露不信之色。倒水入盆简单,但要不湿手取出铜钱?除非用工具,但现场并无工具。
一位与林萱交好、性格活泼的小姐自告奋勇上前,拿起酒杯舀了水,倒入盆中,水花溅起,铜钱依旧沉在盆底。她无奈地摊手:“瞧,取不出吧?”
林微微微一笑:“姐姐且看。”
她接过酒杯,再次舀满清水。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诧异的动作——她并没有直接往盆里倒水,而是将酒杯垂直、缓缓地倒扣入水盆之中!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奇迹发生了:酒杯中的水,竟然没有立刻涌出与盆中水混合!反而因为空气压力和表面张力的作用,大部分水被保留在了倒扣的杯子里,只在杯口边缘有极少量的水溢出!
杯口稳稳地罩住了那枚铜钱,沉在盆底。
林微保持着倒扣的姿势,轻轻将杯子沿着盆底平移了一小段距离,确保铜钱就在杯子的“笼罩”之下。然后,她依旧保持杯子垂直倒扣,缓缓地将杯子从水中垂直提起!
随着杯子的提起,杯中的水依旧被“锁”在其中,而那枚铜钱,赫然就在倒扣的杯子底部,被带离了水面!
整个过程,她的手几乎没有被水打湿!
“取出来了。”林微将倒扣的杯子轻轻放在旁边的托盘上,杯中的水这才缓缓流出,露出那枚干燥的铜钱。
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托盘上的铜钱和那摊水。
这……这是什么道理?!
明明只是简单的倒扣……水为何不流出来?!
铜钱怎么就取出来了?!
这完全违背了她们的日常认知!
片刻之后,哗然之声骤起!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仙法吗?!”
“太神奇了!”
“快!再试一次!让我看看!”
尤其是那位指挥使,猛地站起身,隔着屏风瞪大了牛眼:“嘿!奇了!小丫头,你这是怎么弄的?!再来一次!”
就连永宁侯林擎,也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体,眼中充满了惊异和探究。
林萱和张氏彻底傻眼了。她们本想看笑话,却没想到看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这完全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围!
林微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依旧平静,她重复了一次实验,并简单地解释道:“此非仙法,乃‘气’与‘水’相持之理。杯中有气,倒扣入水,气托住了水,故水不流散。书中称之为‘大气压力’与‘密封’之效。”她用了些玄乎又略带科学性的词汇,既解释了现象,又保持了神秘感。
“大气压力?”众人似懂非懂,但那份震撼和好奇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一刻,再无人觉得这是什么“低劣戏法”,这分明是蕴含着某种深奥道理的“奇术”!
那位翰林夫人惊叹道:“七小姐果然博览群书,所见非凡!此等巧思,闻所未闻!”
几位武将和务实官员也纷纷点头称奇,觉得这比吟诗作赋有趣多了。
林微微微躬身:“夫人过奖,雕虫小技,博君一粲罢了。”她成功地将“奇技淫巧”扭转为了“蕴含智慧的巧思”。
“第三回合,完美反击。物理实验,降维打击,惊艳全场。”
经此一事,宴席的气氛彻底变了。不少人再看林微的眼神,已经从不屑、鄙夷,变成了惊异、好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虽然她衣着依旧寒酸,地位依旧低下,但那份冷静的头脑和展现出的“奇特”学识,却让人无法再轻易忽视和嘲笑。
张氏和林萱脸色铁青,再也找不到由头继续刁难。她们本想让她出丑,却反而让她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焦点!
宴席后半段,再无人敢轻易挑衅林微。她安静地退回角落,但这一次,投向她的目光,已截然不同。
当天宴会散后,关于永宁侯府七小姐“精通术数”、“见解奇特”、“会耍神奇戏法”的传言,伴随着“衣着寒酸”、“行为古怪”的评价,悄然在一个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好坏参半,毁誉交织。
但无论如何,林微这个名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预判了你们的预判。感觉如何,我的‘好姐姐’、‘好母亲’?”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