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的山坡褪去了荒芜的外衣,一层层新垦的梯田如同大地的阶梯,在阳光下泛着深褐色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泥土和草木根系被斩断后散发的清涩气息,取代了往日若有似无的腐臭。
人们弓着腰,挥舞着锄头和铁锹,将最后一垄土敲碎整平。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入脚下的土地,却无人抱怨。
几个半大的孩子跟在大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捧着盛放种子的簸箕,学着大人的样子,将一粒粒饱满的“金穗”小麦和“云金一号”稻种均匀地撒进刨好的浅沟里,再用脚轻轻覆上土。
“轻点踩,小娃娃,别把种子踩实了,出不了苗!”一个老农直起腰,捶了捶后背,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
小女孩赶紧抬起脚,怯生生地看着刚刚被自己踩过的地方。
“没事,王伯,孩子也是好心。”周茂志走过来,手里拿着笔记本,记录着不同地块的播种情况和负责小组,“这‘金穗’和‘云金一号’可是吴院士点名的高产品种,耐旱抗病性强,只要伺候好了,再过几个月,咱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新粮了!”
他的话像带着魔力,让周围忙碌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憧憬的笑容。自己种的粮食,这简单的几个字,在末世里代表着难以想象的踏实和希望。
医疗所里,吴文俊院士通过平板电脑,远程观察着金殿梯田的实时画面,不时通过音频通道给出建议:“……坡地中段那块,土层偏薄,播种后覆盖层可以稍厚一些,保墒……对,就是这样。老周,记得安排人定期记录出苗率和株高,数据要及时传给我……”
他虽然依旧虚弱,需要靠在病床上,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眼神重新焕发出学者特有的专注光芒。“另外,陈教授那边对地铁真菌的分析有了初步结果,其菌丝代谢产物对降解某些有机污染物和钝化重金属有不错的效果。可以选一小块污染最重的边角地,做一下接种试验,看看对土壤改良有没有奇效。”
“明白,吴老!您就放心吧!”周茂志连连点头,立刻在本子上记下。
劳动积分兑换点排起了长队。人们用劳动换来的积分,兑换着种子、改良的小农具、甚至是一些关于种植技术的油印小册子。
公告栏上贴出了新增加的兑换项目——“技能培训”(包括基础机械维修、电工、木工、医疗护理等)和“教育贡献”(协助儿童教育可获得额外积分)。
这进一步激发了人们学习技能、参与集体建设的热情。几个以前是老师的幸存者,已经开始在清理出的空地上,用木板当黑板,给孩子们上课,朗朗读书声偶尔传来,让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秩序井然的年代。
医疗所里,气氛虽然依旧忙碌,但已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林悦和沈雨彤仔细地为赵建军检查着截肢创面的恢复情况。
“愈合得不错,没有感染迹象。”林悦轻轻按压着伤口周围的皮肤,“神经痛的情况还有吗?”
赵建军靠在床头,左手拿着那份他正在编写的训练教材草稿,摇了摇头:“好多了,偶尔有点刺痛,能忍住。”他的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某种沉甸甸的专注。
“忍不住也得说,别硬扛。”沈雨彤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说,“止痛药该用还得用。”
“嗯。”赵建军含糊地应了一声,注意力显然更多在手中的木板上。上面用左手绘制的战术示意图虽然线条歪斜,但细节极其丰富,标注得密密麻麻。
林悦看了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道:“下午心理小组的活动,你还参加吗?大家都说你这个老班长在场,心里踏实。”
赵建军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去。”
心理小组座谈设在医疗所一间稍微安静些的房间里。参加的多是重伤初愈或留有残疾的伤员。大家围坐在一起,起初有些沉默,但在林悦和指导员的引导下,渐渐有人开口。诉说噩梦,分享恢复的进展,抱怨假肢的不适,或者只是静静地听。
赵建军话不多,但每次轮到他,他总会用最简练的语言说说自己是怎么用左手吃饭、写字、甚至尝试打背包的,偶尔还会蹦出一两句带着黑色幽默的吐槽,比如“没了右手,左撇子终于成主流了”,引得众人一阵低笑。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鼓励:看,老班长都没倒,我们也能撑下去。
隔壁的临时实验室内,陈远航教授正对着显微镜和一堆培养皿忙碌着。从地铁深处带回的那点变异真菌样本被小心地培养增殖。初步的生化分析显示,这种真菌的菌丝网络能分泌多种特殊的酶和有机酸。
“不可思议……”陈远航喃喃自语,对旁边的助手说道,“你看,它对模拟土壤中的各种降解产物和柴油残留物有明显的分解作用。对铅、镉这类重金属也有一定的吸附固定效果。虽然速度慢,但方向是对的!如果能把它的这种特性强化利用起来……”
另一边,由李教授主导的“植物修复”试验田里,向日葵和芥菜已经长到了一尺多高,枝叶在微风中摇曳。定期取样检测显示,这片曾经重金属超标严重的土地,污染浓度确实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李教授正在规划下一阶段,准备引入蜈蚣草等更多超富集植物,并尝试间作一些耐贫瘠的土豆和黑麦。
“土地不会骗人。”李教授抓了一把黑褐色的土壤,任由其从指缝间滑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要给我们时间,就能一点点把它救回来。”
世博园中国馆楼顶,光伏电站的规模又扩大了一圈。更多的太阳能板被小心翼翼地安装、连线,在阳光下闪烁着深蓝色的光芒。
钱高工带着技术团队,正试图将一部分电力接入世博园内尚未完全损坏的旧有电网线路。
“这边!对,把那条备用电缆接上去!小心绝缘!”钱高工的声音在楼顶呼啸的风中有些模糊不清,“只要这条线路能通,至少能多供应两个区域的夜间基础照明!”
巨大的蓄电池组阵列在一旁嗡嗡作响,储存着白天的能量。虽然依旧无法完全替代柴油发电机,但光伏电力的稳定输出,极大地缓解了能源压力,也让那几台老伙计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可以进行更彻底的维护保养。
周茂志推行的积分制优化方案开始显现效果。越来越多的人不再仅仅满足于用劳动兑换食物,而是开始询问技能培训的时间,或者主动报名参与夜间安全区内巡逻队(奖励积分更高)。
一种“劳动至上”、“劳动光荣”的久违氛围正在逐渐形成。甚至有几个表现一直很好的俘虏,积分已经达到了可以申请解除“观察期”的标准,正在接受更详细的背景复核评估。希望,似乎在每一个角落悄然萌芽。
部队的整合与训练在新连长周鸿昊到位后迅速铺开。他没有急于表现自己,而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跟着李小峰和李亚航,走遍了安全区的每一个哨位,查看了每一段围墙,仔细研究了所有的防御预案和地图。
他的风格与李小峰的果决锐利、李亚航的沉稳细致都不同。周鸿昊话不多,但观察极其细致,提问直指要害,尤其注重细节和冗余备份。
“这个哨位的射界有死角,需要调整沙袋位置,或者增设一个侧射火力点。”
“备用弹药存放点距离战线太远,紧急情况下补充需要时间,建议前推至少五十米,并增加一个隐蔽补给点。”
“巡逻路线和时间固定,容易被摸清规律,需要增加随机巡逻和暗哨。”
他的建议务实而具体,李小峰和李亚航虽然风格不同,但都是优秀的职业军官,自然能看出其中价值。很快,一份融合了三人思路的、针对扩大后防区的新巡逻与应急响应方案就摆在了桌上。
周鸿昊带来的老兵被迅速打散,补充到各排各班。他们没有丝毫怨言,立刻投入到新的集体中。训练场上,顿时更加热火朝天。
新老混编的班组进行着协同战术演练。周鸿昊亲自督导演练,强调在机动中保持队形,在接敌瞬间爆发最大火力。
“猛士车!停车后不要挤在一起!间隔十五米!车尾相对,形成简易环形阵地!”
“下车!下车!动作快!利用车身做掩护!二班左翼,三班右翼,建立防线!”
“机枪手!抢占那个制高点!看到那个破窗户没有?给你三十秒!”
“火箭筒!跟我来!假设前方出现硬化目标!快速占领发射位!”
他的口令清晰简洁,节奏极快,逼着战士们不断思考、移动、配合。猛士车的引擎轰鸣声、战士们的脚步声、口令声、模拟交火的枪声(训练弹)响成一片,尘土飞扬。
另一边,赵建军和阿尔乔姆的“教学合作”也形成了独特的风景。
赵建军将他绘制的战术图用木夹子固定在简易黑板架上,用左手拿着小棍,点着图纸,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注意这个拐角,清理时不能直接扑过去!先利用这个残破的窗框做观察,确认有无威胁。阿尔乔姆,给他们演示一下低姿窥探和快速缩回的动作要领!”
“看我的!”阿尔乔姆大吼一声,猛地扑到一堵矮墙后,先是快速探头一瞥,瞬间缩回,紧接着又换了一个更低的角度,再次快速探头,整个过程不到两秒,“看到没有!两次!不同高度!让敌人无法预判!”
他接着又演示了如何利用投掷物(训练用空包手雷)制造声响吸引注意力,然后从另一侧快速突入的技巧。
赵建军接着他的话:“光快没用!突入后呢?你的队友在哪?火力线不能交叉!看到这个扇形区域没有?进去的人负责清理左边,后面跟进的必须立刻负责右边!眼神!手势!要默契!不能光靠喊!”
两人一个强调纪律、配合、战术细节,一个分享实战技巧、极端情况下的应对、以及那股子凶悍的进攻精神,竟然意外地互补。底下的新兵们听得眼花缭乱,却又受益匪浅。
一场连级规模的模拟对抗演练将训练推向了高潮。由周鸿昊带来的老兵和部分尖子新兵组成“蓝军”,防守一处模拟的废墟据点。由李小峰指挥其余部队作为“红军”负责进攻。
演练开始,“红军”在几辆猛士车的机动支援下快速接敌。但“蓝军”防守极其顽强,利用地形层层阻击,周鸿昊甚至安排了小股兵力秘密前出,打了“红军”一个措手不及,差点端掉了“红军”的指挥点。
关键时刻,赵建军根据之前绘制的战场要点图,及时提醒李小峰调整主攻方向。阿尔乔姆则带着一个班,模仿俄乌战场上的渗透战术,从一条极其隐蔽的下水道摸到了“蓝军”侧后,突然发动袭击,制造了混乱。
最终,“红军”凭借兵力优势和突然的侧翼打击,成功拿下了据点,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
演练结束,双方集合讲评。周鸿昊首先肯定了“红军”的正面攻击意志和最后的侧翼穿插,但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在机动过程中队形脱节、各班组之间协同不够紧密的问题。李小峰则赞赏了“蓝军”的防御韧性和主动反击的意识。
赵建军和阿尔乔姆也分别从单兵战术和战场应变的角度进行了点评。所有参演官兵都浑身泥汗,喘着粗气,但眼神明亮,显然从这场高度逼真的对抗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装甲分队和炮兵连也没闲着。刘云栋组织99b坦克和猛士车进行步坦协同训练。沉重的99b为步兵提供移动掩体和强大火力,而步兵则负责清除近距离威胁,保护坦克脆弱的侧后。
许刚文的炮兵连则前出到安全区边缘,演练了快速架设、诸元解算、急促射、以及更快速度转移阵地的课目。模拟的炮火覆盖区域,正是金殿以北的无人地带,仿佛在预演着未来的防御作战。
就在安全区内部一片蓬勃生机,全力巩固发展之时,几道不祥的影子,正悄然从北方靠近。
四个人,三男一女,穿着破烂肮脏、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服,脸上布满污垢和疲惫,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行走在荒废的公路上。看起来就像再普通不过的、在末世挣扎求生的可怜家庭——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个弯腰驼背、不断咳嗽的“老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眼神惊恐躲闪的“少年”。
他们“幸运”地躲开了几波游荡的丧尸,又“不幸”地被世博园派出的一支外围巡逻队发现了。
“站住!什么人?”带队班长举起枪,厉声喝道,其余战士迅速散开,枪口指向这突然出现的“一家人”。
那“妻子”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丈夫”身后。“丈夫”连忙举起双手,声音沙哑颤抖,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别……别开枪!我们是逃难的!从北边来的……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老人”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几乎站不稳。“少年”则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不敢看人。
巡逻班长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目光扫过他们空空如也的双手和干裂的嘴唇:“从北边哪来的?就你们四个?这一路上怎么活下来的?”
“北……北郊……原来有个小聚集点,后来被怪物攻破了……就我们几个跑出来……吃树皮,挖草根……” “丈夫”断断续续地回答,表情痛苦而麻木,看不出什么破绽。
战士上前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检查——撩开衣服查看是否有明显伤口或变异特征,瞳孔对光反应正常。除了极度虚弱和营养不良,似乎没有异常。
“班长,怎么办?”一个年轻战士低声问。
班长看了看这“一家四口”凄惨的模样,又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安全区围墙,犹豫了一下,按下了电台:“哨塔,这里是巡逻三组,在西北方向公路发现四名幸存者,自称从北郊逃难而来,请求指示。”
经过简单请示,回复很快到来:“带回安置区,进行隔离观察和详细登记。”
“跟我们走吧。”班长收起枪,语气缓和了一些,“到了地方有吃的,但规矩要先说清楚……”
四人千恩万谢,踉跄着跟上巡逻队。他们的表演天衣无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将劫后余生的惊恐、疲惫以及对食物的渴望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这看似完美的伪装下,是冰冷无情的指令流在他们颅腔内无声地涌动。他们的眼球深处,极细微的摄像头正在扫描沿途的地形、哨位、工事布局。听觉系统被增强,捕捉着巡逻队之间简单的无线电通话和闲聊内容。
他们被安置在安全区外围的临时安置区,一个由帐篷和简易板房构成的区域。在这里,新来的幸存者需要经过至少三天的隔离观察、更详细的身体检查以及背景询问,才能被允许进入主安全区。
他们表现得异常“顺从”。给食物就吃,让喝水就喝,问话时回答得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完美符合受惊难民的形象。他们积极参与分配到的简单劳动——清理垃圾、搬运物资,毫无怨言。
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们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记录下一切:围墙的高度和材质,哨塔的位置和视野,巡逻队的交接时间和路线,主要建筑物的分布,甚至通过观察车辆进出频率,大致判断仓库和指挥部的位置。
几天后,他们因“表现良好”且未发现异常,被允许进入主安全区参与更广泛的劳动,活动范围也随之扩大。
破绽,在极细微处悄然浮现。
阿尔乔姆负责带一队新兵进行外围巡逻时,恰好看到那“一家四口”在帮忙搬运修缮房屋用的砖块。那个“少年”抱起一摞沉重的砖头,脚步沉稳地走向堆放点。阿尔乔姆的目光扫过“少年”的手——那双手沾满泥灰,但指关节粗大,虎口和食指内侧有着一层与年龄绝不相符的、厚实而粗糙的老茧。
那是长期、高强度握持枪械,尤其是经常练习射击才会留下的痕迹。阿尔乔姆自己的手上就有类似的东西。他碧蓝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并未声张,只是将这个细节记在心里。
同样注意到异常的是周鸿昊。他在视察一处正在加固的工事时,看到那个“老人”正和几个年轻人一起扛着一根粗大的木头。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看似佝偻虚弱、不时咳嗽的老人,扛起重物时步伐居然异常稳健,呼吸均匀,甚至比旁边几个年轻幸存者显得还要轻松些。
虽然他用不断的咳嗽和偶尔的踉跄巧妙地掩饰着,但那瞬间爆发出的核心力量,没能完全逃过周鸿昊这位老侦察兵的眼睛。
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监听电磁信号的顾婷小组,在每天的例行频谱监测中,捕捉到几次极其短暂、频率特殊、加密方式陌生的微弱信号脉冲。信号源似乎就在安全区内,但每次出现都只有零点几秒,随即消失,无法精确定位,更无法破译其内容。
“像是……某种低功耗、猝发式的信标信号。”顾婷皱着眉头,看着频谱仪上那转瞬即逝的尖峰,向李小峰汇报,“无法解析内容,但出现频率似乎在增加。”
李小峰面色凝重:“加强监听,扩大监测范围,特别是夜间。通知肖剑和周鸿昊,让他们的人巡逻时多留个心眼。”
暗流开始涌动。
侦察小队察觉到了安全区内部似乎有所警觉。巡逻的频次增加了,尤其是夜间。对一些关键区域的盘查也变得严格起来。他们通过加密猝发信号,将初步绘制完成的布防图和观察到的指挥节点、后勤设施位置传回了西山。
指令很快更新:加快进度,获取更多细节,必要时可制造可控混乱以测试对方反应能力和漏洞。
夜幕降临,安全区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远处发电机的嗡鸣声。
“家庭”中的“妻子”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回到了分配到的宿舍。在其他人沉睡后,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帐篷,利用阴影和巡逻队的间隙,避开几个主要的监控探头,接近了指挥部的边缘区域。
她在一个花坛的泥土下,极快地埋入了一个仅有纽扣大小的微型摄像头,对准了指挥部的主出入口。接着,她又如法炮制,在通往弹药库和电站的路口隐蔽处,放置了另外两个。
另一个方向,“少年”则利用身材矮小的优势,潜入了一片紧邻光伏电站的灌木丛。他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对准电站的方向,再次发射了一组无法破译的加密信号,汇报了行动进展。
完成之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一把特制的小工具,极其隐蔽地对一小块光伏电板的接线盒进行了破坏——手法非常巧妙,足以导致线路短路,引发局部供电故障,但又不至于立即发作,更像是自然老化或接触不良。
“老人”和“丈夫”则分别在安置区和劳动区域活动,继续观察着人员流动和哨兵的反应。
他们的行动极其专业和隐蔽,几乎避开了所有的常规监视。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肖剑的尖刀小队和周鸿昊带来的老兵。
肖剑加强了夜间潜伏哨的布置,重点盯防那些易于渗透的盲区。阿尔乔姆根据自己在俄乌战场的经验,建议在一些关键但不起眼的通道设置了几个简易却有效的陷阱——比如用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连接着空罐头瓶,或者在某些窗台、管道上撒上极细的灰尘。
周鸿昊则推动了对近期所有入区人员的背景复核,尤其是那些单独或小团体投奔、且缺乏旁证的人员。他特别要求医疗所在进行常规体检时,注意检查对象手掌、肩胛等部位是否有长期军事训练留下的痕迹。
李小峰签署命令,进一步增强了指挥部、电站、粮库、弹药库、水站等要害区域的守卫力量,增加了明哨和暗哨的数量,并要求所有哨兵对任何异常声响或动静必须立刻上报核实。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侦察小队通过几次试探性的夜间活动,明显感觉到安全区的警惕性大幅提升。巡逻队经过的频率更高,暗处似乎总有眼睛在盯着。他们埋设的摄像头有一个被巡逻的军犬嗅到了异常,虽未被直接发现,但那个点位被迫放弃。
“警惕性很高。常规渗透方式风险增大。” “丈夫”——实际上的小队指挥官——通过极低频率的体内植入通讯模块与队员交流。
“信号监听力度也在加强。我们的传输窗口越来越短。” “妻子”回应。
“指令:执行第二阶段。制造混乱,观察其应急反应,趁乱获取指挥中枢内部结构信息。”“指挥官”下达了新的指令。
目标选定:光伏电站。那个被“少年”动过手脚的区域。
次日正午,阳光最烈,用电负荷相对较高的时候。
“嘭!”一声轻微的爆响从光伏电站一角传来,紧接着一阵电火花闪烁!
一小片光伏电板的接线盒冒起黑烟,线路过载保护跳闸!虽然备用线路迅速切换,但短暂的电压波动依旧导致世博园部分区域,包括指挥部大楼,灯光猛地一暗,闪烁了几下才恢复正常。
“电站报告,局部电路故障,正在排查!”电台里传来钱高工急促的声音。
“所有单位,保持警戒,检查各自区域!”李小峰的声音在指挥网络里响起。
短暂的停电和骚动,正是混乱的序幕。
就在灯光闪烁、人们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一道黑影——那个身手敏捷的“少年”——如同壁虎般,利用外墙的凹凸和管道,极其迅捷地攀上了指挥部大楼背侧一处少有人注意的卫生间窗口(窗栓早已被他前一天暗中破坏)。
他无声地滑入室内,避开走廊里正在询问停电情况的工作人员,目标明确地朝着档案室的方向摸去。
他的动作轻灵而迅捷,对环境的利用达到了极致,仿佛一台精密的渗透机器。
而与此同时,在楼下,“老人”假装被停电惊吓,突发“心脏病”倒地抽搐,成功吸引了附近几名工作人员和巡逻兵的注意力,制造了小小的混乱。
档案室的门锁是老式的弹子锁,对于携带了特种工具的他来说,形同虚设。几秒钟后,门被轻轻推开。
里面堆放着大量的图纸、文件柜和早期的手写记录。这些对于了解安全区的发展历程、资源分布、甚至人员构成,或许有着意想不到的价值。
黑影潜入档案室,反手轻轻带上门。他取出一支微型手电,冷白的光柱扫过一排排档案架……
停电事故引起的短暂混乱正在平复,灯光已经稳定。但一股无形的紧张感,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笼罩在世博园的上空。尖刀小队和周鸿昊的巡逻队正在有序地加强搜查,阿尔乔姆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危机,已悄然抵近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