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英俊那番“榜样示范”和冠冕堂皇的号召,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绝大多数人心中残存的抵抗意志后,星辰祭坛盆地内的气氛,发生了一种微妙而彻底的变化。那不再是单纯的恐惧与压抑,而是演化成了一种近乎麻木的、急于摆脱当前困境的绝望洪流。
缴费的队伍,从最初的死寂、缓慢,到中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其转变的节点,正是沈清荷作为第一个顶级天才的崩溃妥协。她那泪流满面、被当众点破贴身私密、最终狼狈逃离的背影,像是一面冰冷刺骨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了在场每一位尚存抵抗之心者的未来——要么,如她一般,舍弃尊严与珍藏,换取一条生路;要么,便如烈阳宗弟子或云逸飞那般,在更深的痛苦与屈辱中,失去一切。
这面镜子,彻底击碎了最后的幻想。
于是,场面变得“井然有序”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修士们麻木地排着队,眼神空洞,动作机械。轮到自已时,便默默地将储物袋中的物品倾倒而出,或者主动将身上可能蕴含灵气的物件一一取出,任由王铁柱、赵小刀等“收费员”粗暴而高效地进行评估、划分。价值最高的九成,被毫不留情地划走,落入那不断增高的宝山之中;剩下的一成,品相稍次或价值较低,被他们如同捡拾垃圾般默默收起。
在这股屈从的洪流中,众生相各异,却又殊途同归。
一位来自小宗门的白发老修士,颤抖着双手捧出一株他守护了三天三夜、才从一头筑基巅峰妖兽巢穴旁偷采到的“七彩月兰”,这本是他为孙儿准备的筑基主药。当王铁柱粗糙的大手毫不客气地将那株散发着梦幻光晕的灵草收走时,老修士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散修少年,哭着交出了自己唯一值钱的东西——一把父亲遗留的、刃口已有缺口的低阶法器短刀,以及几块下品灵石。他哽咽着哀求能否留下那把刀作个念想,换来的只是王铁柱不耐烦的瞪视和一句“规矩就是规矩”。少年最终抱着那几块灵石,哭喊着冲向了出口。
即便是那些来自大宗门、平素眼高于顶的内门弟子,此刻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一个流云剑宗的精英弟子,面无表情地上缴了自己的制式长剑、一瓶珍贵的“流云丹”和一部玄阶剑诀抄本,他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跳动,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上交完毕后,几乎是跑着离开,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质疑,甚至没有人流露出明显的不忿。有的只是死水般的沉默,以及一种急于脱离此地的迫切。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与自身无关的、令人疲惫的仪式,只求尽快完成流程,拿到那张离开噩梦之地的“门票”。尊严、收获、宗门荣誉,在生死存亡和那尊无法抗衡的“秘境主宰”面前,都成了可以随时舍弃的东西。
偶尔,人群中会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或是压抑到极致的、牙齿摩擦的咯咯声,但这一切细微的声响,很快便被队伍前行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宝物被清点时碰撞的叮当声,以及那循环播放、如同背景音般的“无耻尊者语录”所淹没。
李英俊高踞于星辰石上,俯瞰着下方这片由沉默、麻木与绝望构成的洪流,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很是“体贴”地没有再用言语刺激这些“可怜人”,只是偶尔,当某个修士动作稍慢,或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时,他会轻轻“嗯?”一声,那无形的威压便会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得对方一个激灵,动作立刻加快数倍。
这股屈从的洪流,构成了此次“秘境管理费”征收的主体,也是那巍峨宝山得以成型的最主要来源。他们的沉默与顺从,恰恰是李英俊那套“物理说服”与“精神教化”组合拳最有效的证明,也是对他“无耻”管理艺术的最大“褒奖”。看着那宝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高、增厚,李英俊觉得,自己为“共建和谐秘境”所付出的“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